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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v0mbYYR 2022-04-21 02:21:49
我的回忆
uv0mbYYR Po 2022-04-21 02:24:48
一生是很长的。
人是一个没有问题的答案。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我们称为天问。但我觉得,人,是一个没有问题的答案。没有哪个人被问过愿不愿意出生,就已经出生。尽管如此,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做出回答,用长长的一生来回答。
小脑袋瓜又想什么呢。云锦拎着一纸包牛皮糖进了我屋子,听得出来嘴里就含了一颗。
我讨厌他叫我小脑袋瓜。我们认识十多年了,从小就不对付,学剑他吊打我,念书我吊打他。我知道小脑袋瓜是说我的头,不是说我,但我还是不喜欢。
王大爷天天吃糖,牙都黑了。
你别吓我,我娘说霞妹喜欢我的白牙。
霞妹还喜欢村口耍猴的耍的猴呢。
你,我们是发小耶,你不能这么说我。
我可没你这冤种发小。
云锦终于语塞,看我半天,憋不出话反驳。
他已经比我高了快半个头。我讨厌他嘴里蹦出小或矮或短之类的词,讨厌自己的弱小。而他似乎从来没有发现。
诶。
又怎么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说你小脑袋瓜。
?!
你要告诉我呀,你不说我哪里知道。你告诉我我就不会说了。
先生说云锦念书不行,但人是聪明的。我当时只觉得先生在说,会耍剑与会读书是两种不同的聪明,现在知道不是了。
这牛皮糖怎么有山楂味。
uv0mbYYR Po 2022-04-21 02:27:12
麻雀在窗外啾啾,日光透过窗格渗进来,我无力地倒回床上,云锦也在我身边躺下。我们在春光里入眠,春天就要结束了。
最近云锦来我这确实忒勤快了些。一觉醒来,我娘已经生火做饭了。我们都饿了,云锦很自然地坐到我家餐桌上,反正这事以前也发生过很多次。我娘又做了我不爱吃的山药。
我娘给云锦夹了很多菜,让他多吃点。
要吃饱呀。
够了够了。姨,饱了。
我不喜欢山药,不想吃了。
快吃,每次就你最慢。
算了。不生气。我已经是个半大小伙子了,不能因为亲娘对外人更好这种小事生气。我忍,我忍。
忍不了了。
我把饭碗一推,回自己屋了。关门之前偷瞄二人表情,我娘满不在乎,云锦一脸无奈。
云锦耽误我不少看书的时间,该补点回来了。天光还在,我能看一会儿,然后再点灯看。
过了一阵天黑了,我想要小解,想顺便去取一些灯油,便出了屋子。云锦已经不在了。我看书时全神贯注,外头有人离开一般不太会注意到。
这回云锦没像以前一样,走之前来跟我告别。而那之后我就很久没再见到他。
我娘说他去闯荡江湖了。也是,他从来觉得乡下的老师技艺不精,想提高武艺,得去远点的地方,找更厉害的人切磋。
原来这天来得这样快。
我再低头看手中的圣贤书,圣贤也解答不了我的疑问。
书页怎么湿了。
uv0mbYYR Po 2022-06-11 14:32:15
云锦不告而别之后,娘再也没做过山药。偶尔霞妹来蹭饭,娘就做她爱吃的红烧肉。
爹又去南方跑生意了。
我最近沉迷于早起收集晨露,将一粒粒透明珠子用竹签引到竹筒里。这活动很好,半个时辰也集不满一筒露水,符合我这百无聊赖的人消磨时光的需求。日上三竿之时,等到娘叫我吃饭,我就将筒里的水倒回花草根部。
吃饭不可太慢,免得耽误她老人家搓麻。不可吃得太少,否则娘要骂我无用。这天正吃着呢,有人传信来,三叔又被债主扣在赌坊了。
类似的事发生过几回了。上上回爹正好在,钱还上就把人领回来了。上回严重一些,打了一顿才把人还回来。这次好像欠得太多了,债主说七天之内必须还上,否则就剁了我叔的大拇指。送信之人花了三天才过来,因此还钱的人须尽快出发。
娘要留在家里主持大局,去送钱的倒霉蛋会是谁呢。那必须是我了。
那赌坊离家一百多里。三叔似乎是不想家里人知道才跑这么远,可惜事与愿违,这回算是闹得人尽皆知。
我带上银票和包袱出发,包袱里有三姑六婆塞的馒头和柿饼。第一次独自出远门,按理说,正经拜师学过武艺的我总比三脚猫强一些,不至于出事。只是姨娘们仍是不放心,一通三送五送,等到送出门,日头都不早了。
街口,去郊外踏青的小姐公子们正骑在马上悠哉游哉地往回走。如果有马,我就能早一点赶去赌坊,把三叔领回来。我开始往城北的驿站去,虽然这方向同我的目的地完全相反。
然而,拿出银子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蠢。驿站有马不错,但一介平民,是绝无可能租借或买到任何驿站的马匹的,这可是官家的地方。我永远忘不了那驿长看我掏钱时的眼神,也万分庆幸自己在开口问价之前及时醒悟过来仓皇逃走,以免制造一个至少被娘奚落三个月的笑柄。
这番折腾下来,又浪费不少时间,我转头去城东的市集找马。市集上有马商,只是这会儿去也碰不到什么好马了。咱也没有多高的要求,中等马下等马都行,只要节约的时间能补上我浪费的那些就行。
这又将我的冒失暴露得一览无遗。原本,既然没有好马,步行去下一个城镇也无妨,新的市集里总能买到好马。这段路很长,只要后面的路能骑上好马,浪费的时间一样能追回来。
而我这个错误决定,使自己在出发地就花高价买来劣等马,半路它就撂挑子跑了,我只得步行去下一站,到达新的城镇时,我已浪费了大半时间。更要命的是,因为高价买了劣等马,我已经没有足够的盘缠让自己更快了。
uv0mbYYR Po 2022-06-11 14:33:15
最终到达赌坊时,已经比最终期限晚了半天。我拿着从家里带的银票想交给债主,却连三叔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uv0mbYYR Po 2022-06-11 14:33:37
我祖母是远近闻名的狠人。算命的说她命中无女,果不其然,老人家一世怀了十胎,活下来的只有三个男娃。老幺三叔备受宠溺,逐渐成了今天的样子。
照理说,三叔与我年龄相仿,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事实却并非如此。爹成家早,我打小就没怎么住过祖父家,见三叔的次数并不多。少数见面的时候,我们也没能培养出深厚的感情来。上次他欠钱挨打时,我对娘说他活该,被娘揍了。
然而,此时此刻我必须得说,娘揍得好。要不是我没有经验又想偷懒,早就把全须全尾的三叔带回家了,哪还用在这里废话一堆。娘哟娘,揍得好,就是有一点不好,下手太轻。
赌坊的人说,掳走三叔的人蒙着面,看不清脸,身形矫健,看起来像练家子。我应该打不过吧。三叔你又是惹到了哪路神仙。
我愁容满面地掰着馒头,一片两片三四片,掰完之后没有胃口吃,又把原来的大块掰得更细,五片六片七八片。等总数增加到一百三十七片时,我听见身旁长凳上当啷一声,凳子翘起一边又平稳落下,而突然出现的人,正是我那倒霉三叔。不得不说三叔状态看起来很不错,应该没受到什么残酷的对待。
uv0mbYYR Po 2022-06-11 14:34:06
我不由得大松一口气,兜兜转转一大圈,任务居然没有受太大影响,人回来了,债也还了,我的运气已经很不错了。原来出社会是这样的感觉。云锦刚出来时会像我一样犯错吗,或许会,但肯定不会像我这么离谱,毕竟是先生都觉得聪明的云锦。
我开始想着回去以后的事。我得吃顿好的,然后在热水里泡上半个时辰,水里要有足量的桑叶、茵陈、草决明、白菊花和薄荷,接着再睡他个昏天黑夜。我开始摇头晃脑,三叔说大难不死一定要喝酒快活,我被他灌得晕晕呼呼,最后都不知道怎么回的客房。
醉倒之后我心神不宁,睡到半夜又梦到了儿时的事。
开蒙时,爹娘并不知道送娃学什么更好,干脆又找了教武的老师,又请了教书的先生。我和云锦一同上课,很快便发现了各自不适合干的事,于他是读书识字,于我是舞刀弄枪。那时的我,对云锦的态度比后来温和多了,我们在下课后相互讨教自己不擅长的事。虽然说是孩童心性,讨教不了多久便成了打闹,但那时我们个头相仿,性格相似,即便发生矛盾,也不会超过一个时辰不理对方。我可以打包票说,村里有些家里的亲兄弟都没我们的感情好。
后来一切都变了。我也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云锦变得更加俊俏,身边环绕着更多人的时候,或许是他长得越来越高的时候,或许是同村的几个孩子试图在路上拦住我问我要钱,他挺身而出救我的时候。我记得那天我一路踢着一块石头回家,踢到脚痛了也没停,直到快到家门口时将那石头一脚踢进塘里,我的愤恨惊飞了塘边树上的昏鸦。我想不明白,但我记得,自己那天宁愿头破血流地回去,也不想接受他的帮助。但他出现了,甚至后来干脆一直陪我走路,省得老有人打劫。真是周到啊。
或许是预感到我会拖他后腿,才会马不停蹄地离开。
uv0mbYYR Po 2022-06-11 14:34:23
致 亲爱的阿娘
您看到信的时候,大约又要火冒三丈。好不容易了却三叔那档子事,自家娃又跑了,这算是造的哪门子孽。我的娘哟,请先把手中的棍棒放一放,深呼吸,坐下来,听你儿慢慢解释。
咱这段血缘,持续时间也有十多年了。这十多年里,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当我娘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某些方面我算是一个省心的娃,另外一些方面却格外费神。爹长年在外,虽然从来没短过我的吃用,却也没花多少时间精力在我这个娃身上,养和育的重担全然落到了为娘的您肩上。
现在看来,我这样的孩子,属实是难教。心智方面比一般同龄人好一点,但也就一点,没有好到懂事的程度。坏就坏在这里,我自负又自作主张,喜欢先斩后奏,还时常不知悔改。以为自己很聪明,我行我素,实际上就是个半大孩子。在家中时还好,一切有长辈兜着,一旦出门,弱点就全暴露了出来。可又有谁能一辈子不出门呢。
我不是没有怨过您和爹。一边爹陪伴太少,另一边您的教育以棍棒为主,有时牌瘾一上来就不太记得自己还有娃的事。您可还记得我以前不爱出门,那是因为爹娘都不在时,我不知道自己出门会发生什么,干脆不出。后来云锦硬拉我出,我仍不太合群,村里有些孩子就不喜欢我,爱找我茬。
以前我将这些事全部归咎于爹娘,心里埋着小小的怨,但请相信我,现在已经没有了。我这回出了趟远门,才知道自己连赶路都赶不利索,差点误了大事。我突然就明白过来,早年我不爱出门是因为害怕,但现在仍然这样,只是因为刚愎自用,觉得这事太过简单,根本不用学罢了。可事实是,我第一次办事就差点搞砸,以后还指不定会捅什么篓子。
uv0mbYYR Po 2022-06-11 14:34:36
正是因为我从来就没跳出家这张温柔的大网,所以才会第一次办事就碰一鼻子灰。这大半年里,我反复咀嚼云锦离开的事实,却怎么也想不通,这里的生活到底哪里惹他不满意。现在看来,我这居安不思危的发小,真真是无趣至极。
现在我已经充分了解了您让我出这趟门的苦心,且了解得十分透彻。我知道离家出走的行为大逆不道,但如果能让您知道我是去哪里,便可缓和我不孝的程度。鉴于云锦是您最相信的后辈之一,我决定先去寻访他的踪迹。我从债主那回来的路上已经打听到,半月后,邻郡郡府将有一场论武大会,云锦那剑痴必定会去,我打算先去那边看看。我已备好防身的物件,也带了足够的钱财,与前几天接三叔时已不可同日而语,请您不必过于担忧。
总之,再见了阿娘,我已离开。不日将归。
敬颂
时祺
uv0mbYYR Po 2022-06-11 14:34:50
上回来此地还是十年前。彼时我少不经事,见了花灯泥人就走不动道,只能被爹娘提溜着往前走。这些却并不是我爹娘想找的东西。那年家里生意不太好,这么大费周章跑出来,必定还是想进些稀有货色。
有天,我看上了路边卖的红彤彤的果子,脆爽微甜,咬下去满嘴汁。好吃。爹却说,这个不好卖。一来我们郡的人没尝过,不知道怎么定价才算合适,二来这种果子容易烂,卖不出去就亏本了。那时我没好意思告诉爹,自己只是想拿点回去给云锦尝尝,便什么也没说,也没能带几个回去。
十年后我又来到这集市,已寻不到当年走的路,错过了果子热卖的时节,想投喂的人,也找不见了。
现下这里人声鼎沸,青年人偏多,是一通叽叽喳喳,好不热闹。论武大会还有几天才开幕,于是有人搭出擂台自行比试,有胆就来。怕露怯的高手们纷纷戴上面具,场面一时间群魔乱舞。是有点意思的。我也遮上自己的脸,躲在群魔中间看热闹。云锦或许也藏在某张面具后面。
uv0mbYYR Po 2022-06-12 19:2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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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v0mbYYR Po 2022-06-12 22:21:46
守擂的是名瘦高男子,着青色长袍,未见有武器傍身,应该是使拳脚的。我来得晚,还未看清对手的模样,瘦高男就已经将其踢下了台。只见他收回脚,站直后,冲台下一抱拳,说,承让了,还有人吗。
那是当然。下边立马有人应和。一女子翻身上台,头戴花狐貂面具,麻花辫绕在脑后,弓步一横,亮出了手中的双刀,中气十足吼了一声,请大侠指教。女子年轻气盛,气息平稳,底子确实不错。可惜,连我都看出瘦高男根基不浅,城府又深,这妹子属实有点出生牛犊不怕虎了。果不其然,妹子将双刀武得虎虎生风,却只比上任攻擂者多坚持了三十招,便被一掌推了下去。
还有人吗。
车轮滚滚,又换了好几人攻擂,有使流星锤的,有用鞭子的,软剑的,拂尘的,但无一人成功。
还有人吗。
蕨菜炒腊肉,孜然牛肉,地三鲜,糖醋排骨,红烧鱼,小鸡炖蘑菇,豆角焖面的味道从旁边酒楼飘出来。原来已是傍晚。灯火渐起,人影黯淡,我看打擂看得入迷,竟没发现大家早被饭香勾走了,这火星四射的擂台下只剩寥寥几人了。
瘦高男打擂台上下来,抖抖身上的尘土,面具一摘,便大步朝我走来。
今天刮的什么风,把我们阿梓都吹出来了。
不要笑我了,二叔。我出来找云锦的。
那小子。这半年我可没少听见他的事。
唉,我好久没看见他了。他都干嘛啦。
打一昼了,我们先找地方吃饭,等下跟你细说。
uv0mbYYR Po 2022-06-12 22:22:14
我记事以来二叔就常年在外闯荡,大约每年也只能见他个三四回。尽管这样,二叔仍可算是云锦和我的剑术老师。因为在我们对这玩意还懵懵懂懂的时候,他用明明是个剑术高手,却不爱使剑的事实,教会我们何谓重剑无锋。二叔觉得他的拳脚和剑术水平差不多,再用剑便显得多余。
二叔不常回家,但差不多每半个月我们会收到一封他寄回的家书。信里不会有太多内容,无非是问好,报个平安之类。
约四个月前的那封家书中说,二叔打算回家一趟,途经德桐时,在山林野路之中被一只花斑大虫拦住了去路。一番缠斗过后 ,二叔带着虎皮到德桐镇上歇脚,发现城门口的告示上贴着杀虎的悬赏。悬赏是官府发出的,应是此地常年受此困扰,连官府都没有什么好办法。
二叔当即决定召集附近的江湖好汉一同来除患。
德桐的野外山峦耸起,丛林密布,猛兽出没频繁,每年都有平民被大虫咬死抓伤,当地人苦不堪言。这里又并非什么要地,没有人指望问题得以解决,只当是来往行事要谨慎小心一些,被咬了就自认倒霉。
如今情况却有些不同了。
我二叔在外一向是呼风唤雨,身边常聚集着一众能人。只要他一伸手,自有江湖侠士来帮他的忙。这不,告示刚发出去,立马就召来了一百零八位好汉。我的好哥们,二叔的好徒弟,云锦,就在在这群人中。
uv0mbYYR Po 2022-06-12 22:22:30
云锦比起二叔头回在家中见到的,壮实了些,高了些,黑了些,严肃了些。这许多一些都是二叔向我口述的,具体是多少,我却是无从知道了。
恐怕这镇上还从来没出现过这么多的高手。那日,乌泱泱百来号人集结于城门口,各自拿着趁手的兵器,一个个,磨刀霍霍向猛虎。
我想那必定是一场危险又酣畅的血战,只恨自己没能亲临现场观摩。若是我在场,一定能好好看清,云锦如何用结实的手臂舞起剑花,施展起他日益精进的武艺,斩虎于马下。血飙到脸上也不必擦,汗流如注也不必管,只是争分夺秒地杀将下去,直到灾祸尽除。
二叔说,在场的豪杰里有不少人是共同作战,云锦却能独自战胜一头成年的雄虎。尽管在那之后他精疲力尽,尽管在拭干剑上的血时他怔忪良久。那些江湖人哪里知道,这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人是第一次杀生,表现得再凶狠也不过是虚张声势。
而我,我当然知道。他裤子一脱,拉的屎的形状颜色我都知道。这家伙的应激反应就是在危险场合强装镇定,以求身边的人安心。他总觉得自己可以保护所有人。可又有谁真的能做到呢。
哎哎哎,发什么呆呢。
唉呀,二叔我赶路太累啦。
你就是出门太少了,这点路就累着你了。
知道啦知道啦。这个是孜然牛肉,您快吃。
阿梓。
嗯。
你得看好云锦啊。
嗯。
uv0mbYYR Po 2022-06-12 22:22:41
我与二叔聊到凌晨,睡下不到一个时辰,又被鸡鸣吵醒。
我正迷迷瞪瞪,以为自己还在家里,在某个与云锦促膝长谈的夜里醒来。于是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云锦,想让他把那只鸡做掉。
没有人回应我。
那只鸡一直啼着,直到把我彻底弄醒。我翻身下床,奔向门口,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好家伙让你叫。我冲进客栈后院,却发现已经有人先我一步将那只公鸡逮住捆了起来,要不是我阻止得快,它就要直接被提进后厨了。
手下留鸡啊姑娘,这玩意可是店家的财产,老板要是发现了会让你赔钱的。
哼。这里就你我二人,如果老板知道了就是你告的密。
不不,姑娘。这里只有两位住客,也就是说只有两个嫌疑人。总归要怀疑到我们头上的。请手下留鸡。你要是愿意,我请你去吃街口的烧鸡,还免得你费劲煮它了。
那街口的烧鸡又没有搅我清梦,今天吵醒我的是它。姑娘一扬手。
这竟然是一个我无法辩驳的理由,我甚至隐隐同意她的想法。不不,不对,这事不是这样的。
姑娘,你相信我,想折磨它,我们有别的办法,不一定非得把它煮了。比如说,把它的喙给捆了,相当于是点了人的哑穴,对于它这么爱叫的鸡,可不是比死还难受么。
呃。你竟然,说得有点对。
是嘛是嘛。我在我老家可是最会讲道理的,要不是自己太懒,估计早就考取功名了。走走走姑娘,我们吃烧鸡去。
uv0mbYYR Po 2022-06-12 22:22:52
这风风火火的姑娘名叫袁园。我以为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其实已经不是了,昨天擂台上那个带花狐貂面具拿双刀的女侠就是她。面具一摘,人也鲜活起来,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嘴也是嘴,嘴吃烧鸡吃得很香。胃口好的人有福气。
袁姑娘大快朵颐的时候,二叔也从他住的客栈过来找我,看到袁姑娘,立马笑了。你这丫头昨天还想打赢我。
我就猜到了,这娃果然也认识二叔。只不过认识二叔的人海了去了,我不知道正常得很。
袁姑娘头也不抬,边吃边说,又不是永远打不赢。今天打不赢明天再打,明天打不赢后天再打,总有一天能打赢。果然是不拘一格之女子。
这时候街道上人渐多了起来,我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招呼二叔一块来吃。昨晚我们东扯西扯,后来说的事和云锦已经没有关系了。之前二叔提到过,德桐之后他还碰到过云锦,我催他继续说。
你们说的云锦,是戴饕餮纹假面的小子么。
好家伙,这姑娘又认识我师傅,又认识我发小,要不是我身上实在无物可图,我实在要怀疑她是爹的什么仇家派到我身边的探子。而我又后知后觉,这半年过去,云锦一定认识很多人,见过很多世面了,再也不会甘心囿于我们的小村庄了。我们也再也拿不出什么东西留住他了。
物是人非。
uv0mbYYR Po 2022-06-12 22:23:03
江湖是非多,总有人因为一些原因无法以真面目现世,便总戴着面具。照理说,云锦这般背景不深厚的后生是没必要戴的,戴了反而不利于打响名号,行走江湖会更加不便。
如果一个人出门在外都掩着面,那说起这个人时,大家就无法描述具体长相,只好以面具的样貌替代。如同云锦这般。以至于那饕餮纹样,放到器皿上或许可爱,附到人面上却有些许骇人了。
我说骇人,是有依据的。饭后袁姑娘就拿出一张画给我们看,画中人带着饕餮纹样的面具,弓步拉开,左手置于身前格挡,右手背在脑后,正欲拔出背上的剑。我赠他的剑。谁也无从知晓面具之后的表情,只能看到那玄色长袍迎风舞起,剑穗都显得不祥起来。
别人不一定知道,但我是知道,二叔是知道的。那面具后的脸是可称面善,甚至温柔,少了几分江湖人该有的痞气,遮起来也算是方便行事。只是这花纹选得有些凶过头了。
没有过头。袁姑娘说。他找我爹打面具时特地强调,他就想要一个这样的面具。当人们的注意力全被面具吸引,就会完全忽视后面的人。那时我不在家,没有见过这个人。只是我爹觉得面具打得极好,又听闻了他的一些事情,便心血来潮画了这幅多余的画,托我这趟出门带给他。
我印象里他大多是笑着的,有时被我戏弄了会懊恼,会追着我打,但他知道我是弱鸡,不会真揍。总之不会像画中这样,立马要跳出来砍人的样子。或许云锦已早已不是我熟悉的云锦,或许这戴着面具的凌人的模样才是真正的他,和画中一样的他。
我有点不确定自己这趟门是否出对了,甚至有点觉得,云锦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同我道别,或许现在根本不想见到我。
袁姑娘说,既然碰到了我,就请我代为转交这幅画。
uv0mbYYR Po 2022-06-12 22:23:12
回屋后,我再次将画展开端详。平心而论,袁姑娘的父亲是位相当出色的手艺人,不仅面具做得好,画工也很精致,栩栩如生。虽然人物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但光凭那张扬的动作和衣袍翻飞的姿态,他也画出了十足的气势。画中剑穗的黑色流苏被带得根根飘起,和我想象中的样子是一样的。那条我跑遍三镇挑来的剑穗,观音保过佑,佛祖开过光,云锦一直不肯佩,总归还是佩了。
这么凶狠的模样,德桐之后他又经历了什么呢。每用那把剑的时候,不经意瞥到剑穗的时候,云锦也会偶然想起我吗。或许不会,毕竟江湖事繁。
呆子,清醒点,你可不能再想这些了。
我摇着头,重新把画收了起来。既然袁园将画交给了我,那我必然不能退缩,不能逃跑,挖地三尺也得把这个混蛋挖出来。不管他变成了什么样子,不管我们之间变成了什么样子。
再过七天,我们就相识整十七年了。
uv0mbYYR Po 2022-06-12 22:23:23
二叔差我送一封信去听雨阁。听雨阁取坐听江湖风雨之意,是一个近年逐渐发展起来的江湖情报组织。阁主同我二叔是旧识。
我虽没有明说,但想必二叔是发觉了。这回出来,我不仅想见到云锦本人,还想知道他这半年来的经历。而这些事,就算是亲自见到了云锦本人,我也不一定开得了口询问。让我猜,二叔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要跟阁主说的。绕这么一大圈,无非是给我一个方便的借口。
叔父实在多虑了。直接走进听雨阁问价打听消息这种事,我也不是干不出来。我们年轻人最不怕丢的就是脸面了。
听雨阁主,大名诸庭雨。我们还是称阁主好了。阁主三十来岁,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内不学四书养性,外不修武艺傍身,打小就是个让家里长辈操碎了心的主。十三岁时,阁主对民间八卦产生了兴趣,自发记录整理,凭自己的推断抽丝剥茧发现了一些秘辛,江湖人送了一个听雨先生的雅号。十年前家道中落,为了生计,不得已将兴趣发展成工作,干起了贩卖情报的卖命勾当。阁主人脉广布,我二叔就是其中之一。
uv0mbYYR Po 2022-06-12 22:23:33
我进门时,阁主正在更换线香。原来这个护卫重重的的院子,连个换香的仆从都没有。阁主看起来不像三十多的人,也不像个能施发号令的人,仿佛只是个坐在自家的窗前拨弄香的闲人房主,外面的满城风雨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阁主看了我送来的书信,随即点点头,然后问我是不是有事想问他。看来二叔这是把我的情况透了个底掉。我觉得背后探听别人的事不太好,之前在心里做的建设统统喂鱼了。
只是,也不知当时自己怎么想的,只觉得既然箭在弦上,那我就找个理由。我发小离家出走,他母亲十分担心,托我出来帮忙调查。
原来是这样。阁主说。云锦的情况我知道一些。你还有一幅画像是吧,拿出来。
不愧是听雨阁主,连这都知道。
原来画的是这个。
什么。
齐家坞剿匪。
怎么看出来的。
地上的野花,叶似松针花似牡丹,只有齐家坞有。
就因为这个吗。
还因为那阵子四处在传,少年云锦,着深蓝色长袍,饕餮纹假面,于齐家坞剿匪三十二人,名动天下。
深蓝色……
是深蓝色,只不过他离开时已经是黑色了。你瞧那野花是不是开得特别好看,有血作养料,必定美艳动人。
我在调整自己的呼吸。
阿梓,你发小已经杀人不眨眼了。
我在寻找自己的呼吸。
怎么会这样,这才过了半年。不,齐家坞剿匪时才过了四个月。我临出门前确实去过云锦家,那时他父亲不在家,只有母亲在。我同云姨说了自己要出走的事,求她不要告诉我娘,云姨却并没有规劝我,只是叫我自己多小心。她也没有让我一定要找回云锦,似乎对自己的儿子很放心。我好像被她的态度暗示,一直觉得云锦不会有太多变化,只要找到这个人,我们就能回到从前。
我们还回得去吗。
uv0mbYYR Po 2022-06-12 22:23:42
从听雨阁回来后,我心绪不宁,晚上也发起噩梦来。一会儿梦见二叔握着我的手语重心长,要我看顾好云锦,一会儿又是云姨在昏暗的烛光里看着我,好像我很可怜似的,叫我一路小心,一会儿又是娘看到信后怒不可遏的样子,一会儿又是云锦挥着那把我赠的剑向我砍来,我却像是中了降头般动不了,只能在死亡的恐惧中惊醒过来。
这一砍算是彻底把我砍醒了。
月光盈盈,照着窗台上那张画像,我睡前将它展开忘了收回,此刻正被晚风吹得波澜骤起。火光也影影绰绰,烛台像是要被风吹倒的样子,我连忙将画收好。这画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我得早早将它交给云锦,之后的事另作打算。
觉也不好再睡,我随便捧了本阁主送的书读到天明。天明后,论武大会就要开始了。
这日的架势,是前几天搭的草台比不了的。光擂台就有十座,由城中最好的木匠们提前一晚搭成。每个擂台配裁判一名,郎中一名,另有三位高手在台下一刻不停地观察,以免有人作弊。
按规矩,任一人可申请第一个上擂台。上擂台的人要守擂,守到守不住为止。第一个守擂属于脏活累活,一般没什么后生愿意干,反倒是经验丰富的老人会去。我在十个擂台之间逡巡,在第九个那里找到了我二叔。
二叔似乎是有意选择了一个比较偏的地方。我认为可以理解。这边熟人太多了,让他们看到反而不好施展拳脚。我正想去跟二叔打招呼,已经有人要攻擂了,只好作罢,远远挥了一下手就当打过招呼了。
是否立即朝美国发射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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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香槟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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