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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tCmpYCf 2022-10-25 22:53:26
非洲之星
1
在肯尼亚的工地,我结识了一个黑人青年。他来我们工地打工,比别的当地人都要勤奋。他叫拉玛,在当地人的语言里,这个词的意思是山羊。

拉玛没上过学,但他很聪明。有一天我在修管道,拧了一上午螺丝后坐那吃午饭。拉玛凑了过来,拿起我的扳手若有所思,然后就问我:

“这东西和螺丝是一同造出的吗?”他的意思是,为什么这两样东西大小刚好合适。

“是。”我说。“在温州或者河北的工厂,铁水被浇筑进模子,所有零件按照设计尺寸一一定性,误差被控制,因而所有的部件都能严丝合缝。”

“我不清楚外面的世界。”拉玛那时还没有去过肯尼亚以外的地方。“但这些东西都是从那里来的,我们这里没有。有朝一日,我们这里也要能造出这样好的东西来。”

“你可以去留学。”我看着远处生长在非洲大地上的荒芜野草。“你很聪明,一定可以实现这个梦想。”
4tCmpYCf Po 2022-10-25 22:53:39
2
后来拉玛成为了我们这里的本地工头,负责和下面的当地工人对接。他进步的太快了,求知若渴的精神令人感叹。更让人感叹的是他的学习速度,我曾借给他一本新华字典和一本英汉字典,再没管他,但两个月后,他就能用结结巴巴的语调和我用汉语聊天。

“用进……废退……”他用尚不标准的汉语和我说着。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的?”我颇为惊讶。我并没有借给他《进化论》,他又怎么在业余时间能弄懂这个?

“注……释……”他努力的发出一个“shi”的音节。“不论什么东西,经过锻炼和努力就可以获得进步,而置之不理,就会慢慢退化,对吗?”他又用英语问我。

“这是拉马克的观点。现代进化论扬弃了这种观点,但是在社会领域上还是可以这么解释。”我发现已经可以和他在同一高度交流。

“谢谢你,我明白了。”拉玛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只要一直使用,也可以不断进步,对吗?”

“对。”我看看他,心情复杂。“所以我说,你可以去留学,看看外面的世界。”

“ha,o,好。”他又用汉语说道。

3
留学终究只是一种希望,我来非洲大地打工,思绪被订单,税务和地方局势弄得焦头烂额,这件事就此放下,再未提起。

直到有一天,拉玛告诉我,他得到了美国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惊讶他这个连义务教育都未必上完了的年轻人是如何弄完了那么多繁琐的步骤,他告诉我,是两件东西帮他做到的。

一件是手机。我之前淘汰了送给他的小米手机被他玩出了花,现在他在网络里已经混得如鱼得水。他说,就是在这上面他才找到了许多信息。

另一件,他还是指指自己的脑袋。“就是这里。”他说。“我从小就知道,我和他们都不一样。远房的酋长在路过我家时,曾经告诉过我的父母,我是非洲之星。”

“非洲之星?”

“对。”拉玛的语气里带着自信,远方的宏大征途在他面前缓缓张开。“这是这片大地赋予我的使命。总有一天,我会回来,在这里制造出扳手,螺丝,像你们那样生产出管道和手机。”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把那两本厚厚的字典送给他。临行时我还送他一本我们公司的培训手册,不知他用不用得上。我相信,以他的智慧和头脑,以后一定可以在这片大陆上大展宏图,像一颗星星那样点亮这片沉睡的土地。

4
后来我和拉玛还在网络上保持着联络。起初,他的表现很优秀,在那所学校里获得了奖学金。但很快,他的动态里多了一些那里的狐朋狗友。照片里也不再是图书馆和课程。有一天,他拍下一张照片,里面有一群人在开着派对,桌子上赫然放着一种七瓣叶子的草。

他没有经历过文明世界的种种娱乐,因而在诱惑袭来时格外缺乏抵抗力。他很快的在酒精,性和一些不太好的东西里沉沦。

又一次我问他,你还记得你的使命吗。你的学业如何,是否学到了能给祖国大地带来进步的东西?他没有说话,不知是我这里的网络不好,还是他那里的愧疚挡住了回音。

他花的钱来自肯尼亚老家,是那里的人艰难地从牧羊人的手里收来的税费。如今则大笔大笔的流尽纽约的销金窟,变成布鲁克林街巷里发白的粉末,或舞女翻红的长裙。

我猜那两本字典和培训手册,应该已不知所踪。

5
我们在非洲的工程并不算艰难。这里纵然有许多难以克服的困难,干旱,酷热,蚊虫或疟疾……但既然能养活诸多人口,那么就不算文明的绝地。管道开通,道路开辟,医院和发电站运行良好。现代文明的灯火头一次照亮百万年未曾点亮的山谷,看起来朝气蓬勃。

但这时,就会有另一群人走了出来。他们没有带着推土机,而是带着十字架和音响。他们也带来书,却只是一箱箱的《圣经》。他们的言辞傲慢却如此诱惑:这一切翻天覆地,都是上帝亲临的赠礼。

我们哑然。如果这话是真的,那我和我的工友们夜以继日,为这里带来基建和更好的生活,我们应该才是上帝。

另一伙人戴着墨镜,带着手提箱,里面装着最新武器的介绍广告。他们和野心家们会面,立下诱人的许诺,让他们能够坐上宝座,而代价只需要把我们赶走。他们不在乎会有多少黑皮肤流出红色的血,只有面前绿油油的美钞,令他们眼冒金光。

我们没有等到收工,最后还是离开了。

6
我仍会在和国内的同僚们喝酒聊天时提起我见过的那个天才。他能花三个月学会基本的汉语,能靠旁观我编程学会写几个小脚本。工地的那些东西他通通熟稔,此后很久我们都没有遇见这么优秀的当地工人。

我说起那个传说,非洲之星。临行前最后一次聚餐,拉玛告诉过我,成千上万受苦受难的人的意志最终会凝聚在时代的某一个位置,化身为一股强大的历史动力或者一位影响时代的英雄。他们天生具有着常人难及的才华,生来注定为那过去的苦难画上句号。他们拥有神秘的天赋,用进废退,可以一点点将自己铸为一尊巨像。

同僚们会好奇地问我,他现在去了哪呢?我说,我也不清楚,他的账号已久未更新。他大概早已丢掉那部旧手机,换成了最新款的iPhone,他也许会在大都会的角落里狂欢,再也不曾踏足故土。他会渐渐擅长那些摸爬滚打的伎俩,把恶棍流氓的尔虞我诈玩得精熟。他会出人头地,但大概再也拿不起扳手。

直到有一天,在观看一部纪录片的时候,我发现了他的影踪,他把那天赋用在何方。

7
“非洲之星。”
“来自阿非利加的野性之美。”
日本,歌舞伎町的牛郎店外,张贴着这样的标语。这像是广告一样的纪录片其实是我下错的资源,但在片头瞥见了他,反而看了起来。

我跳过了采访别人的段落,看见了他。拉玛,那只伶俐的山羊,如今他理着漂亮的发型,穿着一身白西服,日语流利,举止得体,仿佛电影里的黑人明星。

他用进废退的很成功。据他谈论自己的过往,这些年他四海流浪。在美国,他和那些浪游的舞女厮混,在欧洲,他沉溺于乌克兰人开的廉价○院。他从阿姆斯特丹的红灯区一路挺进至新加坡,一柄宝剑越发雄壮锋利,从学校退学后他渐渐发现了这种谋生方式,到了日本,才开始大展拳脚。

他面带微笑。牛郎店里逼仄的灯光也没有使他厌恶,采访人的提议下他脱下西服,即兴来了一段舞蹈。可我不禁悲哀起来,他如今真的“文明”,“优雅”起来了。但那晃动的器官和镜头里别人的笑声仿佛仍在说明,他已是一头野兽。

那颗非洲之星腾空而起,绕着地球一周,最终还是堕入远东深夜的纸醉金迷之中。

像做了一个梦,今夜的肯尼亚想必仍旧失落。

8
“你说的情况其实在哪个大洲都有。哪个国家,哪个民族都有。”一位见多识广的领导在席间在听了我的故事后,和我谈起。

“您是说,也有亚洲之星,欧洲之星吗?”

“那当然。”领导摆摆手。“弥涅尔瓦,弥撒亚,天可汗,时代先锋,昭昭天命……每个时代,每个民族都有不同的称呼。但他们本质上都一样,都是那时代和民族的呼唤。”

“那为什么拉玛到最后没有能实现这种伟业呢?”

“历史不缺天才。”领导说道。“缺的是让天才成长的土壤。”

我仍旧觉得惋惜。也许正有那么一些人,那么一种氛围,剥夺和毒害着非洲或者其他地方的前途和未来,让那些地方艰难扬起的一丝希望,被重新践踏进土里。

“所以我们后续的工程会继续开展。”领导说道。“不仅建设,还会设法为他们提供教育,让他们也过上地球上其他人的生活。我们还要设法从别人的阻挠里开辟道路,让他们自立自决。我们和殖民者不同,是国际主义的情怀支持着我们为他们点燃星火。”

“只靠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的。”领导看看我们。“你们知道吗,为什么我们这些中国人要远赴非洲,中亚,东南亚,为那里的人建设?”

“那时因为,我们是这世界的呼声,是世界诸民族共同渴望的援助者与启蒙者。”

领导举起酒杯,与我们干杯。
“我们,是世界之星。”
66MRgTef 2022-10-25 23:10:37
我们,是世界之星![ `д´]
4cOEvqom 2022-10-25 23:14:40
5us47ZJR 2022-10-26 09:21:55
好好好[ `д´]bbb
UUAUI2lq 2022-10-26 09:48:19
[ノ゚∀゚]ノ好!
8hTKHjHq 2022-10-26 11:31:24
好!
lUCnXoH4 2022-10-26 11:56:04
我们是,世界之星![ `д´]
Y9lgupTb 2022-10-26 12:07:10
[ `д´]bb
zIbmocaH 2022-10-26 13:24:28
好!高度提高了!
vgm0T7I7 2022-10-26 15:01:14
好゚ ∀゚]ノ
ToM6jYSp 2022-10-26 17:58:35
真棒,太棒了,popo!!
qeeBdXdQ 2022-10-26 18:21:14
[ `д´]bbbb
gjMwDnvT 2022-10-26 18:24:14
虽然但是,为什么要放在欢乐恶搞呢[ ゚∀゚]
jbEXTinF 2022-10-27 00:35:16
>>Po.802438
什么欢乐恶搞?我们这里只有欢乐恶臭,qqqxx,
vTbNFty1 2022-10-27 00:58:02
月球之星援助的反对派把当地的秩序搅了个稀烂
还好你们登上了撤侨的船
WtIOhsRN 2022-10-27 06:49:05
kLG0M6kq 2022-10-29 01:44:41
唉,远大的使命居然敌不过肉体短暂的感官上的快感吗?
|-` ]
CLtfLbyu 2022-11-01 19:43:45
[ `_っ´]b
vbHIiRAV 2022-11-06 09:01:04
・゚[ ノд`゚]好啊!你写得好啊……
wLfK275D 2022-11-06 12:45:51
好好好
是否立即朝美国发射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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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牡蛎哟牡蛎
🈁 ko↓ko↑
🤔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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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你了
😡
耶!
🦸 你是英雄
🍾 开香槟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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