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印象深刻的往事会发生在一些平淡得毫不出奇的日子里。就像是在一个周日的下午，将掉在桌上的蒜薹捡回盆里时他突然问道：“妈，我爸到哪儿去啦？”
​母亲站在厨房里，没有说话。她当时正在切一条很大的鱼。肩膀沉下去，手摁住鱼，就这样慢慢地切。因为刀钝，动作就更慢。最后终于切成几段。母亲出一口长长的气，擦了擦额角的汗。手背撩开落在眼前的发丝。
​她冲冲手，黏在手上的几片鱼鳞就滑下来，伏在水池里。鳞片反射了一点阳光，看着亮晶晶的；笼罩母亲的那一圈浅浅的光晕，却使母亲有些模糊，令他想起公园里随风摇动的芦苇。
​她拿起一块小布擦擦手，说：“你爸走了，就是去找不到的地方了。”
​“哦。”
​ “蒜薹择完了吗？”
​ “完了。”
​ “那看电视去吧。”
​于是他就去看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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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放的是《情深深雨濛濛》。他平常和母亲一起看，其实觉得乱七八糟的，一会儿谁和谁在一起了，一会儿谁又和谁分开了。还老是不把话说清楚。但母亲爱看，他就跟着看。
​那天仍然看得半懂不懂的，但不知为何看得很专心，他还记得演了小偷偷行李的情节。主人公的男的下火车去追，后来被人打了。不知道看了多久。之后他闻到红烧鱼块的香味，接着传来母亲的声音：“吃饭了。”“哎。”他就拎着板凳站起来，去摆碗筷。
​母亲拿蒜薹炒了什么已经忘了，但他吃了很多。他往嘴里大口大口地扒饭。母亲问：“好吃吗？”“嗯。”因为嘴里全是饭，只能发出这样含糊的、闷闷的声音。
​“慢点吃。”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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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天好像黑得很早。他躺在床上，听见外面有狗在叫，又有很大的风的声音。母亲在阳台抽烟。屋里静悄悄的。
​他慢慢从床上爬起来，去看窗外。
​空中的月亮变得很模糊，星星也只发出一点零星的光。就像是遥远的银河疲倦了，只留下一个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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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母亲推门来看时，他已经睡着有一会了。她于是轻轻地走进来，把窗帘拉上。又轻轻地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