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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某位亲戚家饲养的宠物人为例，这是一只通体金黄的宠物人，被称为橘人。一般来说，橘人被认为是一种很容易吃胖，且温顺可爱的宠物人。它们的名声虽然比不上昂贵的英国短毛人或者美国短毛人，却也是相当亲昵的宠物。我的那位亲戚给他的宠物橘人起名为“胖胖”，也许是希望它健健康康地成长。

他每天给胖胖供应三倍于普通宠物人的食粮，并努力的想让它吃下去。起初，胖胖吃得很开心，但是随着胖胖的体重达到了九十公斤，它开始渐渐显得抗拒。

“胖胖开始变得暴躁，易怒。和别的橘人都不一样。我见过别的橘人都相当乖巧。”他说。“我以为是我给他吃得不够多，于是买了更多的人罐头。但它吃得反而越来越少。我带它去看宠物人医生，医生也不清楚原因。”

他家里那只名为胖胖的宠物人，在某个深夜挣断了宠物锁链，从宠物人屋里钻了出来。亲戚至今也想不明白，那么肥的一只宠物人，是如何穿过宠物屋的铁栏杆的。但他确切的记得，当深夜，胖胖提着两只血淋淋的爪子来到他床前的时候，他有多么的惊恐。

“他活活把自己的手从铁链上挣断了。”他说。“也许每个宠物是不一样的，我的胖胖太过热爱自由了。”

他最终也无法接受让胖胖安乐死。虽然法律规定，出现伤人行为的动物都需要进行安乐死，但是胖胖毕竟陪伴了他很久。最终，我的亲戚选择将胖胖放归到了野外。

“胖胖一溜烟就跑了，两个胳膊末端空空的，还裹着纱布呢。”他说。

后来，亲戚注册了街人app。街人app会给用户重点关注的流浪人打上电子记号，可以随时随地查询位置。亲戚在胖胖的周围时不时投喂它几口，享受着和养宠物人类似的乐趣。

“尽管有几次我看见其他的流浪人抓着他来投喂箱附近。也许那几个流浪人发现胖胖可以让他们获得更多的食物。流浪人也许远比我们想象得聪明。”

我的亲戚后来很久不再提及街人或者胖胖的事情，转而去关注虚拟现实房地产或者人工智能概念股。后来我才偶然得知，从某一次他忘记投喂以后，胖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以后，他也就不续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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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人app以关爱流浪人为起点，渐渐搭上了网络的桥梁。世界上有很多人并不喜欢出门，出门也不喜欢真的去街边抚摸和投喂那些危险的流浪人。许多流浪人野性仍存，会不识好歹地撕咬投喂的人。于是街人app的远程投喂方式和在线ar实景体验等功能极大的方便了那些没条件但也想体验养人感觉的普通人。

街人app的投喂箱由合金支撑，每周由专业的武装补货员进行补充。流浪人是一种相当聪明的动物，会试图打开投喂箱窃取食物。为了让更多的流浪人受益，街人公司当然选择了尽可能加强投喂箱的安保。架在投喂箱附近的自动机枪和催泪弹发射器能够有效保证流浪人以正确的方式获得食物。投喂箱就像是大部分公司里会放置的自动售货机一样，可以由用户自主选择投喂的内容。一般情况下投喂的都是淀粉块做成的压缩干粮，有时候人们会愿意投喂一些工业化饲养的肉类，而那些土豪偶尔兴起，也会给他们投喂一些人才能吃的食物。

投喂是一件相当看运气的事情。除去像我亲戚那样的，专门喜爱某一只流浪人的用户以外，大部分用户其实更看重流浪人的可爱与否。流浪人似乎也知道这一点。一些流浪野外的雄性流浪人会威胁一些年幼的个体或者相貌比较好看的雌性流浪人，来到投喂箱的摄像头前。公司安装的机械臂会模投喂用户的动作，让用户在vr实景中，亲自体验投喂人类和抚摸人类的感觉。在投喂箱前，即使是那些平时在街道上凶巴巴的流浪人，也会选择乖乖趴在地上，任由那双机械臂抚摸。

人们更喜欢给小流浪人投喂，所以很多流浪人选择了抱着自己的孩子——也可能是别的人家弄丢的小流浪人——来到投喂箱前。处于对动物幼崽的同情，很多人会慷慨解囊，让这些亲子流浪人吃个饱。但也有人发现，流浪人很快学会了这种操作，他们轮流抱着同一个小孩，在投喂箱前来回出没。

不过这些小事都无关紧要。对于投喂的用户而言，网络成本都比投喂的那点压缩干粮要贵。位于城市深处的有机工厂无时无刻不在用酶技术成吨成吨的生产淀粉。按照一般规律，这些淀粉要被送去喂养猪，鸡等动物，然后再用它们去喂养肉用人。人们吃到的每一口美味的红酒人肝，都意味着背后成吨成吨的淀粉输出。而喂给宠物人类的，实际上就是这种淀粉。

人们并不关心流浪人吃了多少食物，吃多少都无所谓，大家更在乎的是宠物人类的温顺与否，和他们的皮毛是否干净。每个区域的流浪人类会自发地形成群体，而里面的头目往往能够有机会使用对他们来说珍贵的饮用水洗澡。这些头目的受欢迎程度不亚于小流浪人，因为他们通常肥肥胖胖，而且手感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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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街人，也还有很多很多关爱流浪人类的app。除去app，也还有很多很多关爱流浪人类的手段。有以慈善出名的公司高管夫人，乘着装甲车亲自来到街上，不带任何隔离措施，亲自喂食一只路过的流浪人。这张照片至今仍挂在那家公司的首页，尽管我们可以看到，照片的角落里有很多荷枪实弹的武装保镖。

有人为解决流浪人类问题，亲自开办人类牧场。在一个八百平米的院子里，生活了将近四百条人。一进到院子里，就能听见它们的高呼。在人类牧场里，它们吃喝不愁，但是仍要面对后续不断涌入的流浪人类。这些流浪人发出的声音类似于“喂喂喂”或者“哎哎哎”，有时候它们也会用复杂一点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是只有流浪人类专家才能搞懂。一进院子里，就能听见他们聚众的高呼。

还有人真的想要解决流浪人类与生态环境的矛盾。某位大学教授，亲自带着干粮深入街道，向附近的流浪人进行投喂。他还试着和这些流浪人进行沟通。但是没有过多久，他就被一群索要食物的流浪人围困，并不慎被划破了皮肤。长期生活在无菌清洁环境中的他没能挺过流浪人身上的各种病毒，不幸去世。

流浪人是个问题，但又好像不是个问题。不去管它们，它们什么也做不到，但去试着管理它们，就会招来上面那样的种种事非。有人爱流浪人，自然也有人恨流浪人。有人试着保护流浪人，就自然有人去伤害它们。极端一些的人甚至选择了虐待流浪人。尽管虐待流浪人不会有法律后果，但是会受到舆论和道德的强烈谴责。一方面，很多人曾经养过宠物人类，不接受有人伤害它们，另一方面，流浪人不是也和人很像么？

有一些人提出了，今日杀流浪人，明天就要杀人，而另一些人当面锣对面鼓的和他们争执起来。虐待人类的视频和vr记录太过血腥，平台往往不会容忍，于是虐人者就选择把自己的行为称作爱人，将自己的频道改称为爱人tv。

爱人tv不是一个账号也不是一个频道，而是一个标签。这个标签下往往存着很多虐待流浪人的内容，其中大多又含着某种黑色的幽默。有人管流浪人叫哈基人，据说是上古时代传下来的悠远词汇。于是就有人在流浪人的身上绑上棍子，笑话它们就此变成了“哈基大”。

饲养流浪人是一种选择，伤害流浪人也是一种选择。死亡是一种选择，但生存往往没有选择。没有人希望流浪人在街上四处流浪，但流浪人仍旧日渐增多。其实，流浪人类还有第三种大家常常努力忽略的增殖途径：那就是总资产陷入负值且超过了偿还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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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那位亲戚选择赡养胖胖之前，他还有一位人类伴侣。我已经忘记了过去那些复杂的亲属关系，姑且称她为姨奶奶吧。我的这位姨奶奶和我的姨姥爷在上一次金融崩溃之前相遇并结婚，度过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在经历了相当曲折的人生之后，在大约三十年前，我的姨姥爷选择将家庭中的大部分资金投入到一个叫做美好人生的公司，旗下一个叫做“国际宠物期货”的项目。据姨姥爷说，他曾经从自己的几个老板那里听说，这个项目将会在中短期内产生巨大的收益。

姨姥爷家中的主账户归属于姨奶奶的名下。多年来，姨姥爷一直把钱交给姨奶奶掌管。他在和姨奶奶商谈许久以后，认为这是一个可以让自己家翻身的好机会。即使不投资，按照现有的通胀速度，他们两人也得在之后的人生中不停工作，才能维持总资产为正。

在银行里，这位姨奶奶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三个月后，国际宠物期货项目暴雷，公司告诉他们，资金爆仓，原本的投入一瞬间变成了巨额的负债。这导致一夜之间，我的姨奶奶从小有积蓄一下变得债台高筑。

我们都明白这样下去的结果，在现在的社会，钱是人的骨骼。没有钱的人可以当宠物人，流浪人，肉用人，但一定没法当人。当国际商业银行向我的姨奶奶提出最后一次催债申请的时候，我的姨姥爷露出了相当痛苦的表情。他的账户上仍存着自己半个月的工资，但对于爆仓的期货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据说，在最后的那个夜晚，他向我的姨奶奶保证，用最后的手段，也就是饲养流浪人的方法，来收留她这个破产的人。不是没有人钻这样的空子，但饲养关系的成立会导致债务关系的转移，现在只有让我的姨奶奶去外面先当上三个月的流浪人，才能结束偿债期，重新以流浪人的身份回到家中。

在姨奶奶成为流浪人的第三个月，姨姥爷的街人app就失去了她的电信号。后来姨姥爷在爱人tv的视频流下面翻到了她。“爆改哈基人系列之……”视频观者甚众，也许是因为内容足够血腥猎奇。和爱人tv的大部分视频一样，我们能够猜测到姨奶奶的悲惨遭遇。喜欢虐待流浪人的群体早已更新了手段，他们现在喜欢雇佣部分流浪人头目，让他们去虐待其他的流浪人并拍摄视频。这使得姨姥爷连舆论谴责都无法进行，只能看着那段视频永远以‘野生动物’的标签，停留在视频网站的资源库，时不时被人顶起。

姨姥爷在那以后就常常谈论流浪人的事情。在那之后大概五年的时间里，由于公司会计揭露了真相，美好人生公司的客户成功维权，获得了相当于原先数倍的投资赔偿。我的姨姥爷也就此通过购买固定收益基金，步入了以钱生钱的美好生活。我们管这种人叫做“正人”，因为他们已经获得了可以永远生活在社会上的资格，哪怕无所事事，也不用担心资产在哪一天沦为负数。

我的姨姥爷又购买了一只全新的品种宠物人。它的身上据说存着由基因公司定制的，努力还原我姨奶奶外貌的宠物基因。我见过那只流浪人，它的容貌酷似，但其他方面并不像我的姨奶奶。它不会做金融崩溃时代流行的一种淀粉卷饼，它不会唠叨或者埋怨。它喜欢蹲在墙角默默地舔着自己的手背，我的姨奶奶并没有那样卑微。我清晰的察觉到，它只是一只野兽。而早已分不清人与兽的姨姥爷，还在呼唤着姨奶奶的原名，自豪地向我炫耀着。

如今，街道上仍旧流浪人成群。新的app会为它们提供酒精饮品或者流浪人薄荷。他们常常陷入迷醉，然后发出嘈杂的声响。偶尔，陷入焦躁的业主会选择报送物业，由物业方租赁安保机器人沿着街将他们全部清扫干净。满地是流浪人的尸体，清洗的水车则会连着它们和街上的灰尘一起扫进下水道，一夜过后，街上什么都不剩下。

但是奇怪的是，街人app仍旧保持着相当高的市盈率，爱人tv的视频从不停止，而街上也仍旧能看见，越来越多，不知从何而来的流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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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物好就好在听不懂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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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法律规定，出现伤人行为的动物都需要进行安乐死”？应该是“伤动物行为的人”吧？

>>Po.1240062
我的意思是“流浪人”或者“宠物人”都被看成动物。这个时代里人和动物的区别是是否有钱，所以有钱的人视为人而其他的被归类进动物。“胖胖”差点在午夜杀掉主人，所以必须被安乐死。

极致的资本主义将人异化成动物，而动物在资本社会中也将变成提供情绪视频中的素材；无论是自以为是的过度溺爱，还是血腥残忍的猎奇视频，只要能转化成钱，一切都可以被用作盈利。
把人和猫的身份通过赛博朋克背景完成互换，让本就复杂的流浪动物处理问题更加引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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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故事，想起朋友喂养流浪猫，让我本就两难；
作为正常市民，我是不支持这样喂养流浪猫的，不仅会破坏生物生态环境，同时也有可能会产生伤害路人的风险。
但作为朋友，我不好指责这种行为，又害怕太过强硬的干涉会导致关系的破裂。
最终只能当作没看见，并且在他喂养流浪猫的时候略微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