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是大城市吗，城隍呢？都养成这样了，没人管吗！
　　不不，现在不是追责别人的时间，再发散它就该把我吞了。这片都是大大小小的废弃民宅，因此倒也不用顾忌牵扯无辜路人。罗盘指引我在最近的前方岔路左转。我一个急刹车窜进小巷，然而这是个死胡同。
　　指的什么路！
　　我一路冲到巷子尽头。尽头的墙不高，努把力大概能翻过去……正当我打算这么做时，两侧的墙壁传来一阵晃动。我一哆嗦，回头发现鬼正在撞墙——它体型太大，卡在巷口了。
　　这年头连鬼都有实体了，城隍到底在做什么？
　　不过这也给了我喘息的机会。我摸向口袋。真好，只剩几张画废的雷符。干净的符纸倒还有很多，但等我画完都进它嘴里走一通了吧！
　　所以罗盘到底为什么会指我到这里啊？！
　　罗盘上的卦象牢牢地锁定在“天风姤”，指针也一动不动，任由我如何摇晃都毫无反应。我抬头看了眼仍在巷口挣扎的恶鬼。墙壁上已经出现丝丝裂纹。
　　“我都跑了这么久了到底有没有人干活啊——”
　　“嘿咻。”
　　少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哇……在这种环境下也能长这么大，真是了不起！”
　　“现在是赞叹的时候吗？！”
　　我的声音淹没在火焰的嘶嘶声中。我抬头，首先看见的是极明亮的耀眼火光，接着猛烈地热意从鼻尖掠过。我尖叫着抱头蹲下，看着火焰涌上恶鬼。它发出几声嚎叫，很快没了动静。
　　“没事没事，现在安全了。”身着红衣的少男从墙上跳下，落在我前方几步远的距离，马尾在身后一摇一摆。他靠近，向我伸出手。“您还好吗？身体有不适吗？可以起来吗？”
　　我扶着墙站起，问：“你刚才用了多少火符？”
　　虽然那动静一看就不是火符能做到的。
　　“火符？”他放下手，略微歪了下脑袋，“那个不是火符……不过您理解成火符就好！再多的我也不方便透露了。”
　　我皱眉，追问道：“你是修道者？”
　　“不算吧？”他看起来不太确定，“我觉得我还是活在人世的！”
　　这家伙脑袋有问题吗。
　　他抿起了嘴，说：“您都提了两个问题了，现在该轮到我了。第一个，您怎么称呼？”
　　我犹豫了一下。他见状立刻补充道：“我能看出您有没有撒谎哦，请您对我诚实一些，这对我们都好！”
　　这人话好多。“李藏木。”
　　他一只手摸着下巴。“嗯嗯，那第二个。”
　　我猜他要问我为什么来这里。
　　他问：“您是哪里人？”
　　“安岁。”这倒是没有隐瞒的必要。“问这个干什么？”
　　“您要用问题换问题吗？”
　　我想了想，说：“行啊。”反正我也没什么秘密。
　　他坚定而真诚地开口：“这有助于我了解您。”
　　我废了老大劲咽下口中骂人的话，这还不如不问呢。更可怕的是他是认真的——谁会想了解一个毫无瓜葛的陌生人啊，这家伙图我身上什么吗！
　　再说这两个问题能了解我什么啊！
　　“又轮到我了……”他垂下眼睛思考。我想走，但他死死抓住了我不松手。拽不出来。这人力气怎么这么大。
　　“想不出呢，我先保留吧！”他睁开眼，语调轻快。我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意思，一条红色粗绳从他的袖中冒出，直直朝我飞来。
　　我根本没有躲避的余地，只能麻木地建议道：“你问点有意义的呗，比如我来这破地方的做什么……”
　　“‘破地方’的说法太过了吧！”他欢快地放开我，“再说，这些怎么想您都不会告诉我吧，所以我不会问的！”
　　“你问问嘛。”我恳切道，“反正也不会吃亏。”
　　没必要。”他抬起手，露出下方小臂上的一截红绳，，“安全起见，您得先跟我行动一段时间，这足够我了解您了。对了，我叫林弘烔，您可以叫我小林，大家都是这么叫我的！”

　　这片城区本就无人居住，现在还是凌晨，除了我和林弘烔，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今晚月光很亮，照得人凉飕飕的。真是个闹鬼的好日子。
　　林弘烔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绳子绑得有些紧，轻微的麻意沿着绳子游走。我试图把它扯松一点，但没什么用。我手上用力。或许是察觉到另一端的动静，林弘烔回过头。我立刻松手，有些尴尬地走快两步。“你要去哪？”
　　他盯着我的手腕，眉毛缓缓地弯起，除此外没半点反应。我猜不出他又在想什么，只要别是什么“问题换问题”的把戏都好办，大概。
　　“啊！”林弘烔表情倏地展开，“是绳子绑太紧了吗？”他抬手在空中画了个圈。手腕上的力弱了几分。“如果哪里不舒服要和我说哦，毕竟你是普通人嘛……”
　　他的声音弱了下去。“应该？”
　　我有点没好气地说：“我就是普通人。”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那就好。”他莫名松了口气，举起一只手捏着下巴，“关于您的问题，首先，是‘我们’而不是‘你’。”他颇为认真地纠正我的措辞，“其次，这个问题，嗯……”
　　他陷入了古怪的思考。
　　我感到一丝不妙。

　　“我带您去找城隍做个检查？”在短暂的沉默后，他不太确定地说，“毕竟您是普通人嘛，虽然您似乎对这些事很有经验？”
　　你是刚想出来诓我的还是真这么计划的。我按下反驳他的冲动，转而抓着另一个人输出。“城隍？这地还有城隍？”我抬高音调，“谁家城隍会放人赝化的鬼在城里跑啊？话说你原来不是城隍吗？我还以为你是来收拾烂摊子的呢。”
　　林弘烔扁了扁嘴，说：“这对城隍太不尊重了！还有，我属于揆异司。”
　　“揆异司。”我皱眉，“没听过。”
　　其实我听别人介绍过它。它是专门应对浪潮灾害的民间组织，领头人是一名仙人——至少五百年前是。
　　至于现在？那人已经脱离很久了，他也不清楚情况。
　　“嗯，我们，相当于是九原的城隍？”林弘烔挠了挠脸，“这个说法不够恰当，毕竟各地都有自己的城隍嘛，我们和他们是平级的关系……总之，我们通常负责当地城隍应对不了的问题，还有一些特殊情况。”
　　这个形容很不妙。我想掏罗盘算一算，然而从给我松绑（其实根本没松）起，林弘烔的注意力就没从我身上移开过。倒不是担心他抢东西，而是这罗盘只能在一人的条件下使用，只要多个人看着，它就卡死。
　　我问：“所以现在嵇山的情况是……？”
　　“嵇山属于特殊情况。”他又露出为难的表情，“这应该不是秘密吧：嵇山没有城隍。”
　　我一个踉跄，差点平地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