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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州城地处西南，离姜国的边陲重镇虏台不过三百里，加之此地是难得一处平原，往来商旅依靠榷场互市，因此在凡人皇帝平定中原之后便逐渐发展起来。

　　如果说上京是姜国精心培育结成的一枚甘甜饱满的果实，詹州则像是被人随手一扔，却在贫瘠土地上挣扎生长出来的一串野草，随着西南潮湿的瘴气，牢牢地驻守在这里。

　　但这与我都无关。

　　每日我都会在晨曦初晓之时站在塔目尔山顶眺望詹州城，直到日光笼罩大地，让这座城池重新苏醒。七百年来我从未踏出过塔目尔山，所有对于远方城池的了解不过都源于亲眼所见。

　　这里曾是战争遗留的废墟，后来一队夷族部落迁徙至此，逐渐发展，到如今才建立起这样一个有模有样的城池。城里百姓繁衍生息，日子眼见着一天天好起来，先前不断侵略边防的夷族许是同姜国达成什么协议，不再随意滋扰。

　　不久前师父传音于我，说詹州的下一任城灵即将诞生，届时皇土四方都会派域灵前来道贺，为免生事端，特意嘱咐我将塔目尔山周边怨气镇压，以免惊扰仙灵。

　　于是这段时间我比以往都忙了些。先前这山脉绵长，也不会有人路过此地，平日里不过是做些寻常检查便可应付过去。可西南两处域灵若要前来，很有可能路过塔目尔山，因此我必要做好万全之策。

　　这山脉下压了个怪物，怨气四溢，虽七百年已过，仍旧不甘心被活活镇压。哪怕本体还在沉睡，山上周围凡是活物都被那怨气侵扰，久而久之这块地方便成了一毛不拔之地。凡人见山中无树无鸟兽，也不浪费力气来到此地。

　　也曾有人想来此开山种树，我不过做些手脚他们便吓得六神无主，哀叫着逃下山去。

　　真真是开玩笑，那怪物虽被镇压，对付几只凡人也不过是一念之间。

　　日头渐升，我收回目光，将随身之剑抽出，轻声念了几句剑诀，飞身向昨日清理过的地方飞去。

　　算算日子只剩半月有余，我得加紧速度清理怨气，还得做好，不能丢了师父脸面。

　　昨日打下的禁制非常牢固，怨气半步不能沾染，我站在边缘处，继续用剑气划下一道灵波。

　　因为寸草不生，还无需顾忌其他生灵，其实清理的速度不算慢，只是塔目尔山绵延衡长，我的速度只能说是刚刚好。

　　一上午清理两座山，我自己无所觉，就听到远处詹州钟楼声鸣。

　　我将剑收好，坐在嶙峋石头上，抬头望天。

　　不多会，一只如鹰般大小的飞雀出现在视野里，它青色的腹部犹如一道彩练，在空中环绕几圈，看到我便直冲过来。

　　

　“仙君！”
　　快落地时那鹰雀突地变化，两只大羽翅化作穿宽袖的胳膊，细长有力的爪子化作双腿，有风吹过，顺滑雀羽便散开作乌黑的发。
　　待他落地，双手一拨，露出那双圆溜溜的黑眼睛。
　　他轻巧地跑过来，并不嫌弃地上尘土脏污，顺势跪坐在我脚下，轻轻依偎在我的膝头。
　　“仙君。”
　　我抚在他发顶，唤他的名字。“负霜。”
　　从芥子袋里拿出储存妖力的晶石，轻轻输送至他体内，负霜趴在我膝头闭着眼，看得出来脸色不是很好。
　　“清实果已送过去了，绛冥仙人很是喜欢。”
　　我点点头，“辛苦你了。这几日休息罢，半月后西南两处域灵可能途径此处，我需得清防。”
　　负霜听闻抬头看我，他离开一月，并不知道师父同我交代的事。
　　“域灵为何要来？”
　　“詹州城灵要出生了。”
　　“难怪……”他喃喃着。
　　“怎么了？”
　　负霜摇摇头，那头青丝便随着他落在肩上微微晃动。负霜往返泰山府和塔目尔一月，体力应当是消耗殆尽了。我怕他身体有亏，便将他送回洞府休养。
　　临走前我交代他好好休息，不要贸然跑来找我。我的剑气混着灵气，负霜毕竟是妖，恐被误伤。
　　“我原以为早些回来，还能陪着仙君……”听闻自己要待在洞府的负霜有些失落，但很快振作起来，眨巴着眼睛望我，“仙君，域灵路过，会看到我们吗？”
　　四方域灵大概不会闲到来我们这种地方，心里这么想着，我的脸上却露出一丝微笑。“也许会，所以要做好准备。”
　　“嗯嗯！”他的面容人形时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笑起来有一只梨涡，很是可爱，“那负霜便等在洞府，等域灵来了，我们一起看看他。”
　　“好。”
　　我将他安顿下来，按照以往那样把装了妖力的晶石布阵，以补给他损耗的妖力。
　　负霜原形是雀妖，和我本不该这么亲近，但这些年我们在一起习惯了，再加上这山脉下本就压着只怪物，我的身上也多多少少沾染了妖物之气。
　　仙道之人最是厌恶这等味道，我却闻不出什么不同。但远来的客人大抵不会喜欢，负霜恐怕只能远远见一面。
　　虽然在塔目尔的日子很是平静，但我宁愿不要多出是非。我和负霜约定好，只要八百年镇守之期一过，我们就一同下山去游览人间。
　　距离那一年，算算正好还有二十年。二十年快得很，弹指一挥间，对于我和负霜来说更是渺小地不值一提。
　　只是不知为何，当我再次站在山腰，一剑挥下时，隐隐的不安袭上心头。
　　

空穴来风的事我向来很谨慎，只是浅浅算了一卦却无任何异常。
　　人人都知道夜长梦多，可我没办法，我只能捱着日子一天天过下去。少一天，一个时辰，一刻钟都不行。
　　左肩被打下的契印仍然发挥着效力，在契约完成之前，我不能踏出塔目尔山半步。
　　手中的剑因长久受到怨气侵扰，萦绕着淡淡灰黑色的雾气。如果西南域灵途径此处看到我——
　　他只会看到一个，被怨气满身缠绕，面目可憎的守墓人。
　　
　　
　　

失策了，有字数限制！

2
等到了负霜平安归来，我便没有什么担心的事，于是一口气连着七天清理山间怨气。这七天阳光甚好，负霜每日初晓来见我一次，陪在一旁观望日光里的詹州城。
　　这是我们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了，原先是我一个看，后来只要负霜在他便会和我一起。因我无法下山，所以很多事情都是负霜讲给我听。他就像是我观察世间的眼睛。
　　还记得他刚来此地的时候同我说过。“远眺虽舒畅胸臆，不如步入俗世切身体味一番。”
　　“仙君。”那时负霜仰起头，露出尖尖的下巴，“整日在此处多无趣呢？”
　　我笑了笑，“等以后出去了，我们再一起去看看，外面是不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负霜只是个小妖怪，他还不懂契印的厉害之处，但他善解人意，知道我的难处，并决定陪我在这直到契约完成。
　　“总归还剩百年时间，作为报答，我愿于此间听候仙君差遣。”
　　我本想让他伤好便离去，听了这话便同意他留下。
　　那时我想的是，不过百年时间，并没有多久了。
　　这日等到日头高升，负霜便回洞府。我继续前去清理怨气。
　　塔目尔山的怨气以东部最为浓郁，也就是我的洞府所在之处，其下方便是镇守怪物的阵眼所在。但这个洞府有灵气守护，是整座山脉最为纯净之处，因此平日里负霜不在人间游荡，便是在洞府中修行。
　　他是三百多岁的小妖，虽爱玩乐，修行却也不落下。他时常同我说等出去以后，要带我去漠北，那里雪山绵延，银装素裹，比这秃山好看多了。
　　“其实我也没见过，但是我能想象的出来。”妖族血脉中传承的力量让他能够感受到祖先徜徉在飞雪中的激昂，我有时候真的会羡慕他。
　　西南这里常年温热潮湿，从未下过雪。
　　我挥剑斩去怨气，一次又一次，直到钟楼再次传出声鸣。我向远方望去，却见詹州城上方隐隐有瑞光浮现。
　　看来城灵确实不日便要诞生了。
　　詹州城自建城起四百年来只有一任城灵，且只短短三年便陨灭，此事在関玄境引起很大震动，甚至派旋官调查此事。首先怀疑的便是塔目尔山中镇压的怪物减损了城灵寿命。
　　詹州城那时虽比不得其他大城，但城灵异常陨灭也不是小事。我被乌压压一片旋官颠来倒去地盘问，他们调查月余，最后发现那城灵本就不该如此之快就诞生。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催生了城灵。
　　城灵并非同城镇一起诞生，只有城镇到达一定规模，有深厚积淀才能生出城灵。那时的詹州城已建城百年，无人想到，城灵竟然是被催生出来的。
　　先天有缺，那城灵支撑了三年最终陨灭。

但到底是谁催生了城灵，闹出如此丑事，我却不知道了。旋官们调查完毕径直回関玄境，并不多停留。
　　那么这次应当……是真的出生了吧。
　　関玄境不可能让这种事再次发生，必定是确保万无一失，毕竟四方域灵也赶来此处，看来新一任域灵的等级也并不低。
　　我又看了一会那浮着淡淡祥瑞的城镇，直到左肩的契印隐隐发烫。
　　契印，不仅不让我踏出塔目尔山，甚至连凝望远方太久，都会引起灼痛，好似被人用刀刃生生割下一片血肉。
　　负霜不知道，他每天伴在我身边的时光，也是我最痛的时刻。
　　但我不曾一日收回目光，只在这疼痛里，感受到不一样的平静
　　*
　　明日便是十五，我算了算域灵可能经过的山脉都基本清理完，于是晚上的时候赶回洞府。
　　刚一进去就看到负霜光着脚趴在床上，悠闲地看书。
　　见我来，他将书往怀里一藏，轻轻笑了笑:“就知道仙君要回来了。”他轻盈地跳下床，要去为我倒茶。
　　“我来。”这么说着，我却还是习惯地坐到桌子旁，看他抬手为我沏茶。
　　其实我并不需要吃东西，也无需饮茶，辟谷多年，天地灵气便是我的灵力来源。不过此地比较特殊，负霜带回据说能够补充灵力的茶叶后，每次我回来都必定要泡上一壶。
　　那茶确实好，清润淡雅，平心静气还能解乏，喝上几杯身心舒畅。
　　我接过他手里的茶杯，慢慢品味。
　　负霜见我喝了，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转头走到床边坐下，双手撑在身后，歪着头看我，翘着两只脚晃荡。
　　“仙君，快要完成了吧。”
　　“嗯，再有两天便好。”
　　“那明日……”他有些羞赧地望我一眼，“都已两月未弄了。”
　　负霜未尽之意，说的是每月十五那天化作原形，我需将他背部苍白羽毛中杂乱的那部分清理干净。
　　雀妖三百岁便成年，成年之时大多都有了伴侣，他们会相互之间啄吻羽毛表示亲近，并且定期为对方清理背部杂羽。
　　负霜来到此地时还未成年，成年之后理乱羽的事便由我来做。
　　大概是十几年前，负霜成年后的第一个月的十五夜晚，我正对月发呆，他突然从洞府里跑出，跌跌撞撞地扑来，一把抱住我。
　　“仙君，仙君。”他难受地叫着我的名字，脸颊处有控制不住的黑色璘羽散开，衬得他面色妖异。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负霜失控，往常他要么人形要么雀形，哪会像这样露出全然崩溃的样子。
　　那时我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以为是他被怨气影响，乱了心智。直到他在我怀里脱下衣物，露出苍白而瘦弱的背脊。

　“帮帮我，仙君，帮帮我……”他双目含泪，拉着我的手摸上他的背脊，这时我才发现他的背上布满了羽毛，月光下，苍白色的羽毛柔亮顺滑。
　　我按照他的指示，五指成梳，慢慢划过他纤弱的背脊，替他梳理平日碰不到的乱羽。
　　就这样，每月十五，若无旁的事情，我们便会在一处。
　　做得多了，我就知道负霜最喜欢怎么弄他的羽毛，我们之前的感情也因此更加深厚。
　　可能是在山中常住，寂寞太久，负霜于我，已不仅仅是随手救下的雀妖，他陪伴我百年，我将他当做幼弟。
　　第二日月圆，我便在山顶布好阵法。其实可以在洞府，也更安全些，但负霜喜欢一边晒月亮一边梳理羽毛。
　　塔目尔山上的月亮很圆，月光无所阻碍地洒满山头，我坐在一只灵舟的船头，怀里是已经露出羽毛的负霜。
　　这只灵舟是故人所赠，能隔绝这里残存的淡淡怨气。
　　“仙君……”
　　他的手指纤长，衣衫半开，袖子缀在臂弯里，露出大片的胸膛。我的视线略过他雪白的脖颈，来到布满羽毛的背脊上。
　　“这两月辛苦你了，负霜。”我抱着他，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背羽。
　　“啊——”雀妖的背羽在梳理时便十分敏感，即便我万分小心，他还是难以自制地出声。先前负霜对此非常排斥，很是羞愧。但我同他说，我们乃是伙伴，在我面前无需隐忍，他便渐渐放开。
　　此时月光之下，攀附在我怀里的负霜，竟真像个无所依的幼鸟，无处可逃。
　　他仰着头，迷蒙着眼睛看我，墨黑的瞳色仿佛惑人的深渊。
　　“仙君。”他的气息扑在我的脖颈处，带来微微痒意，“快一点。”说完，便把脸重新埋进怀里。
　　于是我也闭上眼，用心替他梳理。
　　过了一会，领口被那只手慢慢抓紧，我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便睁开眼想同负霜说话。却发现他面色微红，正一瞬不动地看着我，眼中倒映出我低头注视他的样子。
　　我以为有何不妥，正想问他，却听得他突然唤道。
　　“哥哥……”
　　我一下愣住。
　　为什么突然叫我哥哥？我从未和负霜说过，我将他视作弟弟的事。
　　“有碍瞻观。”
　　发愣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冷越的声音。负霜显然也听到了，立刻拉起衣衫看向来者。
　　西边的半空中，立着一个被月光包裹的人影，看不清面容。
　　但我知道他是谁。
　　远道而来，为庆贺詹州城灵诞生的西方域灵——端崚圣君。
　　

我把负霜的衣服仔细穿好，让他进灵舟船舱里等我。
　　负霜虽有不愿，但很能分得清状况，走前捏了捏我的手指。我对上他担忧的眼神，微微点头，继而转过身，朝着半空中的人影作揖。
　　“见过端崚圣君。”
　　“你是承云府君座下弟子？”即使在半空，端崚圣君的声音依然清晰可闻，他见我点头，竟往灵舟这里飞来。
　　端崚圣君的灵体是白虎，乃司掌兵戎的战神，平凡人等不可见其真容。因此他虽已落到船头，我依然无法透过那团月光看清他的样子。
　　但我知道他在打量我。
　　端崚圣君的脾性不好，我有所耳闻，因此并不对他的打量感到生气。
　　我只是在想，他为什么还要过来同我打个照面。
　　几百年来并非没有人路过此地，不过都是匆匆而过，并没有同我叙旧的意思。更何况端崚圣君和我并不相识。
　　“你起来。”他的声音很冷，让我想到负霜口中所说的伏九寒冬。
　　我直起腰，这才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濡湿了。
　　他也发现我的异常，沉默了一下，便伸出手来，朝我一点。
　　霎时间，原先缠绕在身上的沉珂怨气一瞬撕裂，很快就飘散消失在月光里。
　　我浑身一轻，自在许多。回过神来赶紧又行礼:“多谢圣君。”
　　端崚圣君身上浓郁的灵气会误将我身上的怨气当做妖物，方才我只是发了冷汗而没有被攻击，已是他手下留情。
　　“本座受人之托，送一样东西给你。”他说着似乎是拿出了什么东西。很快一个被灵气托起来的木制盒子便被送到我面前。
　　我看着那上面的花纹，感到一种陌生的熟悉。琼连枝，这种植物我认得，从前在関玄境的二月，漫山遍野都是这种花。
　　但我想不出会有谁要托端崚圣君送这东西过来。
　　接下那盒子，我道:“有劳圣君。”
　　身后船舱里，有隐隐响声。
　　负霜毕竟道行浅薄，圣君此刻站在船头对他而言恐怕不好过。好在端崚圣君给完东西之后便很快离去，离去时也是一团光影看不真切。
　　我见他向詹州城的方向飞去，直到看不见了才回到船舱。
　　一掀开帘子，一股冷冽的清新味道扑面而来。
　　船舱中有些物什用以休息，负霜趴在小榻边的案几上，低低呻吟着，见我进来，眼角噙着泪看我。
　　我担心他有事，赶紧走过去半跪在小榻边，揽着他肩膀，“如何了？”
　　“他走了？”
　　“嗯，还难受吗？”
　　“难受……唔……”
　　负霜秉性像少年，平日里多是俏皮，只有累极了，或是不舒服才如此乖得顺从。我忧心他的身体，听闻难受便赶紧除了鞋袜，到小榻上去抱住他。
　

我替他慢慢梳理乱羽，许久之后负霜才渐渐放松下来。
　　“仙君。”
　　“嗯？”
　　“方才，你们……”他的声音闷闷地，靠在我胸膛上讲话，“是有什么事吗？”
　　“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低头，细细同他讲话。负霜似乎是因为被人看到那副样子受了惊吓，久久地抱着我。
　　“他是西方域灵端崚圣君，有人托他给我带来一样东西。”
　　“圣君？”
　　我知晓负霜和我有一样的疑问，便轻轻松开他，将那木盒子从芥子袋里拿出。
　　“是琼连枝呢。”负霜看着我手里的盒子，语出惊人。
　　“你知道琼连枝？”琼连枝乃是関玄境特有，其他境中是没有的，凡间更是不可能出现过，负霜是如何得知？
　　负霜幽幽看我一眼，“仙君忘了，负霜有传承。”
　　是了，负霜是雀妖一族，他们拥有整个族群的传承，会知道琼连枝并不奇怪。
　　我指尖摩挲着那木盒，脑海里思索着它的主人可能是谁。
　　还是负霜出言提醒我，“仙君不打开看看，是何人所赠吗？”
　　我自认无需避讳负霜，便将那刻着琼连枝缠绕的盒子打开。
　　待看清盒子里的东西，我整个人都呆住了。
　　能请得动端崚圣君，自己却不便前来的人，我确实知道一个，但我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是他。
　　约一千年前，南方天境的境主曾领回一个凡间之子，并预言他将是下一任境主。很多人猜测那孩子便是境主的私生子，但由于并无证据就此作罢。
　　在関玄境的时候，我有幸见过那孩子一面。他随南方天境境主共同前来为我师父祝寿。因我师父是当时的境主，我又是他唯一的徒弟，那会便由我来引他在承云府里观赏走动。
　　彼时正是二月初春，琼连枝开得枝繁叶茂，住了几天之后我见他在府中不甚有趣，便提议两人一同出去，去外面看看风景。
　　两个少年人一拍即合，于是我们便偷跑出府，去了一处我最为喜欢的山谷。风很温暖，花很香，我们漫无目的地在山谷里游荡，他同我讲了许多事情，小时候的事，在南方天境的事，我也同他说起自己在师父座下修行的日子。
　　我们度过许多天快活的日子，他曾在凡间待过，知道我许多不知道的事，我喜欢听他讲那些故事，他也很乐于讲给我听。
　　去过几次之后我们越来越放松，那天便约着一起往山谷深处走。
　　再后来，我醒过来的时候是躺在师父的怀里，他半张脸上都是血，我吓坏了，以为他被偷袭受伤，赶紧要抬手，却发现自己浑身剧痛，动也不能动。
　　

原来师父脸上沾染到的，是我的血。我低下头，看到师父的手虚虚按在我的小腹处，那里有一个大洞，已经不流血了，可是灵气却四散而逃。
　　师父在给我输送灵力，可我再也接收不到了。
　　——我的灵根被人挖走了。
　　据说那天尾随那孩子的人本来无法得手，可我带他出了府，于是我们两个都被重伤。好在我身上有府牌感应，师父连忙赶来打退了袭击者。
　　我从醒来就再未见到过他了，据说他也伤的不轻，一直在养伤。我很是愧疚，希望跟随师父一起去道歉。
　　因为我天生灵体，即便没有灵根也不影响什么，四散的灵气跑走了，不过是无法再通过修炼精进，却不影响寿命。但那孩子原本只是凡人之躯，虽然师父不说，但我想他一定伤得很重。
　　可是我真的再也没有能见到他，他不见我，想来是怨我。
　　听闻他能下床之后，我给他写了很多信，但是没有收到过一封回信。
　　很多年前，他成了南方天境的下任境主，但当时我已经在塔目尔山蹲了两年，没法给他送去祝贺。
　　我想他也不愿再看到我吧，于是将贺礼托当时路过的一位仙君，让他转交给我师父，放在我原先的洞府里好好保管。
　　不知道何时那份贺礼被送出去了。
　　那刻着琼连枝的盒子里，是一枚蕴藏着精纯灵力的海珊瑚，只有巴掌大小，却散发着炫目的光芒。
　　但吸引我的并不是珊瑚，而是一旁的信笺。
　　“犹念旧岁，百事如愿。”
　　落款，“夙傩”。
　　夙傩……？
　　我隐约记起他做境主之后有了封号的，是叫夙傩圣君吗？
　　我想不起来了，山中日月久，久到我已经忘了关于他的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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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队的驴磨都拉冒烟了，还没等到po更新[*´ω`*]，gkd

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