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轰鸣声掀翻了地面。
他再从战壕里爬起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仍然站着的战友了，他们呻吟着躺在坑里，有些已一动不动。但是他们成功了，这处战壕已经是他们的了。而且班长生前说不远处就是敌人的战地医院，伤者可以有个地方支撑到支援到来。
但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只能暂且守在这里了。
列兵擦走了脸上的汗与血，重新握紧手上的枪，缓缓从战壕内站起来，小心翼翼的伸出自己保命的武器。
远处烟雾蒙蒙，什么都看不清。
汗水重新从列兵的脸上流下来，但他不敢去擦，他不敢做任何动作，只是僵直的端着枪，目视前方的风吹草动。
突然，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影。
列兵顿时紧张起来，他屏住呼吸，脑海中确认了一遍自己的位置会露出多少后，他瞄准了对方。
人影穿过烟雾，是一个穿着修女服的少女，她的帽子破损不堪，衣服也沾满了鲜血，她大声呼喊着，手里挥舞着什么东西。
列兵愣住了，出现的不是敌人的制服让他下意识没有扣动扳机，经验告诉他他现在处境危险。他重新聚集精神，但他的心里还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发问：
“她在呼喊什么？”
炮火的轰鸣在他的双耳间震颤不止，他尝试着观察少女的口型，却也无法得出结论。
“她会不会是个平民呢？”列兵走神了。他想起自己在家乡的教堂，小的时候每逢星期日他父母都会带他和妹妹去祷告。他不喜欢静坐，但是那里总能遇到镇上的小伙伴，而且慈祥的神父总喜欢给他们好吃的。。。
那里现在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少女被弹坑绊了一下，速度慢了一些，她突然看向列兵所在的方向，更费力的呼喊起来，挥舞着手上的什么。
列兵再次紧张了起来，他想起了自己队里的那位老兵，那个总是乐呵呵的家伙，他剃着短而坚韧的胡须，教给队里的人许多训练没教的东西，据说他从战争开始之前就在参加志愿军了，每次他都喜欢一边弹着自己手里的尤克里里一边讲着笑话，跟大家一起唱啊跳啊，舒缓队伍的气氛。。。
那天他走进一个孤儿院里，安慰里面被吓坏的孩子们，结果被一个孩子手里的手雷炸死了。
现在那位少女明显看到了列兵，她继续呼喊着，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她到底在呼喊什么呢？
她手里挥舞的是什么呢？
“停下！”列兵触犯了他在训练与亲身实践中的禁忌。他一跃而起，与烟雾中少女的身影正面对峙。
“我叫你停下！”
战火的咆哮重击着列兵的耳膜，对方没有停下脚步。
“我要开枪了！”
新滴下的汗水与泥土混合在一起流进列兵的眼角，他不得不闭上一只眼，视野越来越模糊了。
“求你了，停下来啊！”
对方还是越来越快，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距离越来越近了。
列兵彻底混乱了，教堂，老兵，血，唱诗班，队友，死去的班长，所有的东西混杂在了一起，他的理性与感性挣扎着大叫，却还是无法从旋涡中逃脱。。。
“砰！”
身体本能的给出了答案。
少女的身体晃了一下，随着惯性向后倒在了地上，清澈的眸子失去了光芒。
列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疾步奔跑到少女的尸体旁边，想看清她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面被鲜血染红的白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