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昨天入院时的医生给你做的简询，你还有厌食症？”
“厌食症？我可没那么说，是姐姐不让我吃家里做的的饭菜，她说很难吃。她让我去买点水果吃，水果确实好吃，但都是冷的，我不喜欢吃冷的东西。我不听姐姐的，去吃外婆做的饭菜，味道其实挺好的，但是我依旧感到了恶心，吃什么吐什么。现在的话，每天吃个苹果就差不多了。”
“我们回到刚才的问题上来吧，关于你和你姐姐，还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上了初中后，班上流行早恋，我就跟姐姐说，我也想找个女朋友，姐姐不愿意，但是碍于班上那些狐朋狗友的炫耀，我就在班上随便找了个女朋友，说实话，我女朋友不算美。姐姐看到后很生气，还说她不理我了，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和我女朋友的关系一直维持着良好的状态，有时她想买一些奢侈品，我也会将我积攒的钱发给她，但有时我连生活费都发给她了，她还说不够，甚至拿分手威胁我，每次都是我妥协。我的一个朋友提醒我她和其他班的一个富二代眉来眼去，我怒斥他不要挑拨离间，他说是为了我好，我揍了他一顿，以此发泄我的怒火。不久后我们就分手了，因为她背叛了我，和那个富二代在一起了，当时我很伤心，我向那位朋友道歉，朋友原谅了我，安慰我为了那种女的不值得。那之后姐姐回来了，我没有跟她提起分手的事，因为我觉得这种告诉了姐姐也只是空得一场安慰罢了。”
“这件事有什么异常吗？”
“你听我说完。姐姐回来的那天晚上，我早早地睡了，我清楚得记得那天是四月十二号，但是当我醒来的时候，却是四月十四号。”
“会不会只是看错了？或者记错时间了？”
“我也这么认为，但是我清楚地记得十二号和十四号发生的事，却对十三号的事情没有任何记忆，就好像十三号被抹去了一般，或者说，在我生命中就不存在这一天。我问过我朋友，他说十三号我来过学校，不过说话的腔调有点奇怪。”
“能告诉我更多的细节吗？”
“唔……其他的都没什么值得关注的，额，对了，我前女友十四号转学了，我还看到她来这里办了转学手续，但是她看到我时，眼中有些许的惶恐。”
“那，还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异常呢？”
“嗯……猛然间就想起这两件事，其他的，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点吧，以后我想起了，再跟你说吧。”
“按照你父亲的说法，你有杀死你继母的想法。”
“不！不是的！我没有这种想法！妈妈对我很好，我……我没有理由伤害妈妈……我……”
“那我们跳过这个话题吧。”
“好……”
“你的姐姐来了吗？”

“来了。”
“可以介绍给我认识吗？”
“……她说你要杀了她，她不想和你说话。”
-
二、
“为什么不吃药啊？”
“姐姐不让我吃，她说吃了药她很难受，她一难受，我就很难受。”
“听护士说你半夜有自残倾向，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我没有！我……”
“那你头上的伤，手臂上的划痕怎么来的啊。”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很多时候我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我控制不住地去撞墙，拿砖瓦碎片划手臂，姐姐说她很难受，我只有这样做她的难受才能有所缓解，但是这样子我好痛。”
“你姐姐现在在这里吗？”
“不在，她出去了。”
“你姐姐都这么对你了，你为何不尝试拒绝服从她的命令呢？”
“不，不可以，我不能违背姐姐的命令，姐姐说了，她是为了我好，她……她不会骗我的。”
“昨天晚上被‘保护’了吧？‘保护’的滋味不好受吧？你姐姐的行为导致了你被‘保护’，我们从你的利益出发，再来看你姐姐的行为导致的结果，现在你想想，她真的是在帮助你吗？”
“唔……”
“这样吧，我们一起观察你姐姐一段时间，如果你姐姐出现了伤害你的行为，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好吗？”
“好。”
“之前让你再回想一下对你来说异常的事，你有想起什么吗？”
“我……我好像把以前的事都忘了……”
“不用把大大小小的事全告诉我，挑一些你记得比较深刻的。”
“我把以前经历的事全忘了，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那种。”
“什么都想不起来？”
“嗯。”
“那你还记得之前你跟我说过的坑你奖学金的班主任和给你戴绿帽的女友吗？”
“嗯……有一点影响，好像就只记得有这么一件事，但是发生了什么完全不记得了。”
“嗯，我知道了，应该是药物的原因，我会给你调整一下药物的。之前看你的检查报告，你的胃有点不太健康，现在吃的药会有点伤胃，你一定要吃了饭之后再吃药，并且，平常多吃点，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我会好好吃饭的，谢谢医生。”

三、
最近我记性不太好，老是忘记一些事，甚至在工作上，有次居然忘记查房，要不是有护士提醒我，我估计会被上面狠批一顿。我特地在休假的那天去做了大检查，结果不出意外的没什么异常，我也只能归结为我太累了。
之前有好几个同科室的医生请了假，我就被迫连续工作了两周多，也该休息几天了。我去找上面请了几天的假，准备好好地玩玩手机。
前段时间在某平台关注了一个不露脸的主播，听声音还挺好听的，直播画面也很卡哇伊，应该是个美女。之前一直没时间，现在终于可以去看看了。f老哥不出意外的是榜一，现在送礼排行榜竞争挺激烈的，以前我还能混个前三，现在能进前十就不错了。
我老婆和我泾渭分明，她关注她的giegie，我看我的美眉，这也不算是物以类聚。
第二天那位美眉主播露脸了，然后我心态崩了，我他妈关注了一个多月的美眉主播是个四十岁大妈，还巨他妈丑，我好不容易心动一次，你却让我输得这么彻底。那天我整个人都嗡嗡的，我脑海里只有女主播的那句“我是颜值主播”这句话，晚上我又去了一次直播间，女主播已经被封了，f老哥也销号了。
第三天醒来的时候，床头坐着一个人，我以为是老婆，就叫了叫她，她没理我，起身走出去了，我穿好衣服下床大声叫唤老婆的名字，猛然间想起来老婆昨天出差了。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在脑海中暗示自己可能是看错了。
回医院后，那位自称有姐姐的患者找到我，他说他的继母来了，希望能见见我，我跟着去了，找到那位继母后才发现，这位继母就是那位女主播，我……我极力地克制想要骂她的冲动，但是我还是没忍住，在让患者回避后，骂了出来，当我发现自己行为不当之后，才向她道了歉，她一直没说话，任由我发脾气，微笑着看着我。
此番这般下来，我估计会被上面狠批一顿。但是领导找到我，反而又给我放了半个月的假，我不太愿意，因为休假就没有收入，领导跟我说可以带薪休假，这不是皆大欢喜吗，反正我现在不想去面对那位继母，半个月后估计那位继母也走了吧，毕竟按照患者父亲的说法，他不喜欢他的继母。

四、
“之前看到我的导师像是发了疯一样，对着空座位大骂一通，当时我在门口看到这一幕，吓得我赶紧跑了，我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会不会是导师压力太大了，毕竟之前他连续工作了两个多星期，而且以前的导师一直都是好好先生，可能只是爆发情绪时没有选择一个好的时机吧。”
“这可说不准，我还听说啊，前几天导师的老婆特地跑来闹了一场，还嚷嚷着要给导师辞职呢。”
“不会吧，医院给导师开的工资那么高，要是我是他老婆，怎么说都不可能让他辞职的。”
“别开小差了，你俩快过来搭把手，那个男生又在撞墙了。”
“来了来了。”

五、
“又见面了，最近怎么样？”
“客套话你也就只能说给我弟弟听，如果你是来找我弟弟的，我只能告诉你，他现在在睡觉，你最好不要打扰他。”
“你对你弟弟做了什么？”
“他不听话，我就让他睡会觉，怎么，现在我出来了，你是不是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杀了我了？”
“我为什么要杀了你？”
“哼哼。”
“不能告诉我吗？”
“哼哼。”
“那我们换个话题吧，之前我也听你弟弟说了，你在阻止你的弟弟接受治疗，甚至有伤害你弟弟的行为，你是否清楚，你的行为已经伤害到了你的弟弟？”
“这种行为是你们导致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们导致？因为吃药会让你难受吗？”
“你们想要抹除我，我很清楚……不过我还不能走，至少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无可奉告。”
“难道你不希望你的弟弟和正常人一样？”
“正常人？呵呵，当病态成为一种常态，清醒就是一种罪。”
“你的意思是，和我们比较起来，我们都是当局者迷，只有你属于旁观者？”
“不完全是，我既然存在，就有存在的意义，虽然我早已背离妈妈的所给我指定的道路……”
“指定的道路？”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洁白如纸，就没必要增加污浊。”
“那你的妈妈……”
“……”
“如果你有什么苦衷，可以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你。”
“你帮不了我，不过呢……我可以帮你。”
“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比我更清楚，毕竟你休假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是来找我的弟弟，我看你啊，脸上全是伤痕。”
“你的意思是，我被人打了？呵呵，我休假的这段时间过得很好。我休假回来的第一时间来找你弟弟，仅仅是尽一个医生的职责……”
“不用嘴硬，我都知道。”
“我并没有……”
“因为我也是这种东西，所以我看得见。”
“……我累了，我需要休息。”
“你会回来找我的。”

六、
“打扰一下，请问这里是……的家吗？”
“是的，你先那两个怪人吗，看你这身衣着，你是他家约的大夫吧，他如果不在家，那应该又是去打麻将了。”
“我跟他通个电话。”
……
“这天挺冷的，你在外面也是干等着，要不来我家吹会儿空调吧？”
“不错的提议。”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愿意请大夫看病，之前这附近的人多多少少都劝他和他儿子去医院看一下，他不听，还说附近的人都是嫉妒他娶了一个好老婆才这么说的。”
“你说的是他的妻子吗？”
“他哪来的什么妻子，这里的人都认为，他的妻子是他幻想出来的，就连我也这么觉得。这里的人哪天不是看着他对着空气向我们撒狗粮。”
“没……没有妻子？他不是有一个吗？”
“是那个怪人跟你说他有妻子吧？他十多年前确实有个妻子，生下他儿子后就死了。如果那个怪人现在真有妻子，那我们这些跟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里乡亲，这么多年来也没看到过他有新欢。”
“啊，这样吗……那他的儿子呢？”
“他儿子也是个怪人，天天说自己有个姐姐，说实话他人看起来挺单纯的，但是总是一本正经地说些细思极恐的话，他还说都是他姐姐告诉他的，我们都乐呵着看他笑话，没人注意他说的话。”
“镇上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奇怪的事？我想想啊……镇上那个老是欺负怪人儿子的小霸王一家七年前搬走了，听村里的那几个和小霸王合得来的小孩子说，那个小霸王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傻子，话都说不清楚了，在之前也有好几个人都变成了傻子，结果他们去医院做检查也没查出个什么，听镇上的算命先生说，可能是风水的问题，然后那几家都搬走了，不过这几年倒是没有再发生过这种事。”
“……嘶，在那个孩子就读的学校是不是也有过类似的事？”
“嗯……好像是有几个。”
“其中是不是有一个老师和一个女孩子？”
“是的。”

七、
12月7日
那件事已经瞒不下去了，我已经意识到了，我根本就不是因为太累才出现的幻觉，而是因为……因为我中邪了！中邪的这段时间我真的太痛苦了，那个臭小孩的继母没日没夜地看着我，我已经注意到，她离我的距离越来越近了，甚至在上班时，她在我背后脚跟着脚，但是我又不能将我内心的恐惧表现出来，否则他们只会认为我是个精神病。我如果被确诊为精神病，我的事业该怎么办。
12月8日
我去偷偷做了精神病测试，从结果来看我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太正常了。我向领导请了长假，又自己给自己开了一些药，准备在家休养一段时间。那个臭小孩的继母简直就是我的噩梦！我真不明白，我明明跟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搞我。
12月9日
我已经吃不下饭了，每天吃点水果就足够了。我不知道我这个状态还能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臭小孩的继母什么时候离开。
12月10日
食量变小了……
12月12日
我昨天怎么没写日记？话说家里怎么那么多苹果，我问了老婆，老婆说是我昨天出门买回来的，我昨天有做过这件事吗，我怎么没有印象。
12月15日
前两天我在干啥，为什么又没写日记？

八、
“终于来了。”
“你在等我？”
“可以这么理解，毕竟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做。”
“你为什么要让你的妈妈缠着我？”
“是你自己先接触我妈妈的，我可没有让她缠着你。”
“……怎么样才能让她离开我？”
“呵呵，甚至直接直奔主题啊。”
“快告诉我！”
“别晃我！再晃就把弟弟吵醒了，一会儿弟弟醒了之后，和你对话的就不是我了。”
“（扑通）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可以立马就给你办出院手续，之后我再也不干涉你姐弟二人，好不好，求求你了。”
“两个办法。”
“什么？”
“直面它，成为它。”
“……另一个呢？”
“我可以帮你清理掉它，但是你会失去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成为至净之心。”
“后者！我选择后者！记忆什么的，根本就无所谓，只要能……”
“先别着急，我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我要你在之后用最好的方式让我弟弟沾染上它，并且因它而改变他的一切。”
“好好好，我一定！”
“另外，杀掉我弟弟的父亲。”

尾、
“十几年了，你终于明白了？”
“妈妈，你是最好的，这一点我不否认，但是我依旧相信世界上存在着乌托邦。”
“现在改变心意了？”
“我们本来就没有具象表现，还向往什么乌托邦啊。我只是，不忍心看着我的宿主因为没有朋友而沉默一生。”
“但我们为此而存在。”
“我们虽然会带来伤痛和沉默，但是，我们也可以带来幸福。”
“那种东西，不会作为你行为的加分项。”
“是的啊，我做的一切，最终都是没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