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碗的时候手机就被罗一奇放在水池边缘，手上揉搓着瓷碟让活性泡沫与之充分接触，把那些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地未进入到人类肠胃中的油脂溶解冲洗。他的眼睛在脑子的授意下将这条信息一遍又一遍映入瞳孔，却还是找不到将其上文字与现实联系解读的途径。

好吧，也不尽然。至少小罗知道“秘密基地”指的是什么:一片竹林，在他和白昱樨还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那个时期的产物。当时同为教职工子女的这俩凑在一起算是霸道——小白比较霸道，小罗就是个狗腿子——地赶跑了所有不和他们玩的小孩，进行小狗圈地占领了家属院后面的这片绿色。“秘密基地”的称呼是白昱樨提出的，而日后直到她离开前在这里度过的时光充分证明了此地的名不符实：露天环境既不遮风也不挡雨，还频繁有鸟屎惊喜掉落。

所以，这能证明这条信息来自失踪的白昱樨吗？盯着电子屏幕看久了难免眼睛劳累，罗一奇用手背揉了揉眼。

几秒钟后手机掉在了地上，成为被忘记了手上有洗洁精的他抢救眼睛时的牺牲品。妈妈大呼小叫地过来查看情况，不由得让罗一奇暗自庆幸好在被献祭的不是手中她最喜欢的碟子。

罗一奇坐在回老房子的公交车上，经过的景物对他来说算不上熟悉但更难谈陌生。小学的他除去假期天天坐这路线的车上下学，和白昱樨一起。也就是说，距离他上一次在老房子附近的站台下车是八年前。

小学毕业的暑假他搬家了，而白昱樨家比他家早搬两个星期。那么他和她青梅竹马时期的句号是应该画在这两节点中的哪一个上呢？罗一奇问自己，在记忆中一直追溯到该下车都没想明白那会儿是怎么渐渐和白昱樨没了联系的，明明两人互加了QQ号，却一直到高中重逢都没有发过消息。

他记得他和她谈恋爱时聊过这个问题。她说初中有了新朋友谁还记得你啊，他说那我understand了，以前都是你来找我玩，所以我accustomed to等你先say Hi。然后白昱樨说谈恋爱哪里耽误学习了，你这不是在背单词嘛。还没等罗一奇自豪个一两秒，她就直接搂着他的脖子在年级主任面前接吻了。

他下了车一路走到老家属院的后门，发现果然和从老爹那里打听过来的一样，那片竹林早就没了。

走在曾经是竹林的地方如履平地——不好意思，这成语用的不恰当，因为现在这里就是平地，水泥的。罗一奇的帆布鞋最适合这种地面了，他本来还想着今天回去后要刷鞋的。迈开步伐接着走，这双鞋就踩到了被烈日暴晒的柏油路上。是的，就是它的到来驱逐了童年的秘密基地。

小罗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不过口渴的部分更多一些，这时就需要一瓶冰凉的可乐缓解其程度。柏油路边的一切都太明亮了，找不到一点回忆童年时会出现的斑驳旧影滤镜，不得不说这八成是暑假大太阳的功劳。

戴森球。他突然想到这个词汇，应该也是白昱樨提起过的，但她怎么会和他聊这个？首先排除学术探讨，虽然高中时她的成绩比他好的多，但她是最讨厌物理及相关内容的。对了，应该是关于一个人的话题……

四下环视还是有所收获的，在眼睛和大脑分别行动的这会儿，前者显然取得了更具现实性的进展:一家奶茶店。他这会儿真是渴的要命，没有可乐喝点别的清凉爽口的也好。

于是他走进去，然后找到了白昱樨。

白昱樨还是她高中时平平无奇的身板，甚至更瘦了，走起路来整个人都像是飘忽不定。她正好给排在罗一奇前面的客人做完一杯奶茶，抬眼看着阔别一年的好友笑。

她说:“要喝什么？”

是没认出我来吗？罗一奇不敢肯定，她的表现很像是没认出他，但是不应该啊。仅仅一年的时间，而大学又不是真像网上说的那么夸张是美容院。可罗一奇也不好意思直接打招呼，问她失踪或者短信的事情。他于是只好和白昱樨进行眼神交流，尝试让她先说出自己的名字。

她似乎心领神会了，说:“先生，你考虑好了吗？”

“我……”罗一奇又和那次面对家长还有老师一样讲不出话了:“我……”

而白昱樨也和那次一样看着他笑，他依然从她的面庞上读到了熟悉的失望与嘲讽。“去休息会儿吧焰焰。”一个男人从后厨搬了一箱食材补充操作台的消耗，“我来替你。”

“好啊。”罗一奇看着白昱樨颇为自然和熟练地吻了男人的脸颊:“这位先生还没点单呢。”她笑着解开印着奶茶店标识的围裙，翘着二郎腿坐在小转椅上玩手机。

手机收到短信的提示音把罗一奇从思考震回现实。现在是男人看着他营业微笑了:“不好意思先生，您想点什么呢？我们这里——”

“柠檬芦荟谢谢。”

虽然后来白昱樨说罗一奇当时面无表情的样子勉强称得上帅，不过要他本人来回忆的话，已经快要尴尬到当街裸奔大喊“我叫xxx（显然，xxx三字不会是罗一奇）”来转移可能存在的注意力的程度了。

今日咕咕。

那条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四个字——

你来晚了。

坐在圆凳上看消息的罗一奇抬头看操作台里的白昱樨，可她只是低着头刷手机，嘴角偶尔勾起的微笑大概率也不是为他而起，更有可能是她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视频。操作台前的男人则误解了罗一奇的眼神，将打包好的果茶递来:“先生，您的柠檬芦荟。”

罗一奇没有见过斗败了的公鸡，现在他不能把自己形容为斗败了的公鸡。他小时候和白昱樨只在竹林里玩过斗蛐蛐，而失败的蛐蛐是会被对手咬死的。所以他只能接过果茶悻悻离开，重新回到烈日的炙烤下。

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己是败了的。他的对手是谁呢？那个男人吗？那个男人叫白昱樨“焰焰”……那是她的昵称，也是她最喜欢的名字，从青梅竹马时期就是了。不对，思路跑偏了，他的对手不是那个男人，他现在跟白昱樨连朋友也算不上。那难道是白昱樨本人？但是他为什么会对白昱樨产生挫败感？他才是没有受到他们恋爱游戏影响的那一个，她都复读了一年了。假设不是白昱樨本人的话，还可能是谁？

罗一奇太渴了，他对这杯果茶可真粗暴，挤压塑料杯身使其变形，吨吨吨喝下去大半杯。清凉的液体进入胃里，促使他消化脑袋里的问号为一腔愤懑。恶狠狠地将空杯子扔进垃圾桶，他又走上不熟悉的新路打算坐车回家，就当没来过。

不过他在车站看到从三辆私家车里下来那些让他感到眼熟的人时，犹豫再三还是给那个号码发了一个“跑”字。

如果要说对白昱樨家长的印象，那罗一奇首先想到的会是四个虽是灰白发但精神矍铄的老人——她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是的，他对她的父母没什么印象，老实说他甚至认为他的父母都不一定对他们有印象，毕竟在家属院居住的日子里，这两人从来都是因工作忙碌而缺席的。

白昱樨的老长辈们都是学校退休的老教师，而父母不是。这就使得她和其他的孩子们有了一层隔阂，毕竟谁也不喜欢一个玩着玩着就突然被叫回去做额外作业的玩伴。至于罗一奇么，作为被群体主动嘲笑孤立的那个小孩，他没得选择。

一直到快速蹿个头儿的时期前小罗都算得上是个身材略微圆润的小胖子，再加上他的名字“罗一奇”谐音“摞一起”，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们就封给他一个“球堆”的绰号，附加一句不太顺的顺口溜:

“罗一奇的肉，就是球堆球！”

所以他就成了白昱樨的小狗腿子，和她一起占领了竹林，隔离其他所有小孩。实际上大部分时间都是罗一奇一个人在这里玩，白昱樨只能在作业做完后光明正大或者偷偷溜出来。不过仅仅是这些时间，也够白国王和罗将军在幻想王国里征战四方了。

罗一奇很确认从车里下来的人中有白昱樨的爷爷奶奶，也可能那是她的外公外婆？总之，是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那么另外的两个板着脸的中年男女是谁呢？

估计是白昱樨的父母。这说明她现在处境非常不妙，上次听说这两人会现身，还是在高中年级主任的办公室。

青春期的男生对于恋爱这种事情是没有自觉的，他们根本没有处理恋情的能力，只会辜负女孩子的一片心意。这是后来罗一奇在漫画里看到的话，他觉得很有道理，但依然不适用于他和白昱樨。因为直到她亲上他的脸颊的那一刻，他都觉得他们之间只是和小时候一样的好友关系。

也就意味着当罗一奇察觉到白昱樨只是利用这场恋爱游戏来博取家人对自己的关注度时极度受挫。想象一下一个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正式面对初恋的高中生，被对方轻佻地抛弃，说出“你不过是个工具”时的感受吧，当时白昱樨还劝他高三了好好学习呢。恍恍惚惚的罗一奇这状态持续了三天，后来就发愤图强地努力了一个月，最后在剩下的两个月中平稳摆烂，考上了自己能力范围内的学校。

而白昱樨考砸了。不过应该砸的也不是那么彻底，只是对于平日年级排名稳进前十的她来说，这分数确实有失水准。后来的事，罗一奇就不清楚了，只是后来去大学报道时在高中校友群发的复读班名单中看到了她的名字。

他心不在焉地在饭桌上埋头吃饭，听妈妈给一家人八卦最近的见闻:“……鱼肉价是真的贵哦小奇你多来点。啊，孩子他爸你还记得那个小白哇？今天可算是找到她了……”

罗一奇抬头，伸筷子夹了块鱼肉。他爸爸在记忆中思索了一阵才接茬:“哦哦，白老教授家的孙女？那小孩好像挺不让人省心的，听说今年高考交了白卷。”

当天晚上罗一奇躺在床上没有玩手机，他只是翻来覆去地看白昱樨发给他的两条信息。

“给你个成为我家人的机会，有兴趣的话秘密基地见。”
“你来晚了。”

这些联合起来解读是什么意思呢？或许是白昱樨对他的表白，尽管罗一奇自己都不信。他又想起白天在奶茶店里看到的吻，高中时年级主任看到的是不是就和那一幕如出一辙？

如果是的话，就可以解读了——这又是白昱樨主导的恋爱游戏。原本被选中成为男主角之一的是罗一奇，只是他错过了第一条信息，来晚了。

是这个意思吗？这样理解是不是有些牵强？但好像又没有别的理解了。罗一奇把手机放下准备睡觉，可闭上眼睛却挥之不去白天的情形。焰焰，那个男人叫她焰焰，她怎么会让他叫她焰焰呢？罗一奇都只能叫她“焰之陛下”，因为他在他们童年的游戏里只不过是国王的手下将军。

白昱樨总是强调只有国王的亲人才可以用昵称称呼国王，否则一律砍头。她会用竹林里干枯的竹枝做断头台，要求冒犯了的罗将军上前受刑。但最后往往会鉴于她是个仁爱的国王，对大逆不道之徒会施以宽恕。

亲人。罗一奇猛的睁开眼，从睡梦的边缘跳进现实。白昱樨这次玩的不是恋爱游戏，而是被他们封印了的“过家家”。

她一定快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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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的游戏是非常多样的。如果有玩具的话，就可以玩抛接球跳格子之类的东西;如果没有，他们凭借想象力也可以展开无数冒险。罗一奇和白昱樨之间没有玩具，小白是真的没有，而小罗的玩具她全都不爱玩。

如果让小罗的妈妈或者爸爸来看，他们一定会说这两人玩的是“过家家”。而白昱樨会生气，她从一开始就告诉罗一奇，她永远不会和他玩过家家的。

因为小孩子的想象力只能想象他熟悉的事物。过家家的首要条件是父亲和母亲，两人游戏中总是主导者的白昱樨想象不了。她没法扮演一个合格的母亲，更遑论一个合格的父亲。罗一奇曾自告奋勇地跟她讲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说可以以他们为参照玩。

可白昱樨用食指堵住耳朵，拇指把耳垂狠狠地折过去，一个字也不许进入。所以，小罗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小白手下扮演将军。

现在的罗一奇想着想着这些事情，慢慢睡着了。他做了梦，梦里不断有人涌上来和他搭话，说“我是你的爸爸”“你的妈妈””“你的姐姐”“你的哥哥”“你的弟弟”“你的妹妹。”他们簇拥着他，拉扯着他。还有个小女孩在问他:“为什么呢？为什么家人不能自己选择呢？”

睡得相当不踏实的一晚上。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罗一奇过了他平凡的大学生暑假:睡睡懒觉、打打游戏、做做社会实践和被家里人嫌弃什么事都不做。白昱樨又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虽然他也再给那个号码发过短信，甚至打过电话，可都是杳无音信。

罗一奇总是错过白昱樨。也许他该在年级主任喊来她的爷爷奶奶时站在她身边的，这样就能拦下老人挥手打向她的一巴掌了;也许他该在她冷笑着说“你不过是个工具，好好学习吧”的时候留下来的，即便是再质问她几句，她在他眼中也不会是这样一团可悲的谜;也许他该在发完那条短信的那一刻撒开腿跑——他怎么也能跑的比那些人快些——直接拉起白昱樨的手狂奔。

可是他哪一条也没做到。他也只能想想，如果真的做了，谁知道等待罗一奇的是什么。

不过以上心理活动并不能用来平息妈妈转告他白昱樨想在治病前见罗一奇一面时真的被手滑的罗一奇砸了最喜欢的盘子产生的埋怨。

他从车上下来，看到白昱樨穿着长袖的裙子坐在咖啡厅里。她连头发也高高束起，虽然罗一奇不太懂，但总觉得这不像是她自己扎的。身边是白发的老人，不是以前在办公室见到的那两位之一。

进门之前，罗一奇扭头望向天边的太阳。将近傍晚的时光，空中才微微泛起橘红色，怎么说都不是长袖适宜的季节。踌躇紧张，不知道是因为要面对白昱樨还是她家长，抑或两者兼而有之。

“奶奶好。”​坐在她们对面，他首先打了招呼。老人点点头。

然后​就陷入了真正不可言说的寂静。罗一奇看着白昱樨，白昱樨看着……看向他。她眼神空荡，不像是有话要讲。老人沉默，狐疑的眼神始终没从罗一奇身上移开过。

三四分钟过去，光线缓慢沉落。​老人伸手捣了捣白昱樨的胳膊，她竟受了很大惊吓似得猛地将其缩回，扭头看向老人:对方努努嘴示意她说话。

她别过头去一言不发。​也许现在我先开口比较合适？罗一奇疯狂头脑风暴中。但是我该说些什么？她为什么要见我？那天后来怎么样了？一声苍老的叹息打断了接连冒出的问号，老人起身，推开咖啡厅的门。

白昱樨一直盯着，在确保她完全和他们不在一个空间里后，终于说话了。​

“我要去和戴森球做病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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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罗一奇连这个字都只发出了一半的音，因为白昱樨仿佛这辈子都没说过话一样，语言就跟瀑布似的倾泻:“你不记得他了？正常。我的班里同学，高三就休学去精神卫生院了。”

罗一奇想起来了，原来“戴森球”​就是那个学生。当时临近高考，这件事还在年级里闹了些风波，听说这学生是被霸凌了才休学放弃的。他把这人和曾经白昱樨的只言片语联系起来:她班里有个同学，姓戴，很喜欢天文物理，就被人起了外号叫“戴森球”。

白昱樨还在源源不断地倾诉着，她压根就不在意​对方是否跟得上她的语速:“我和他一直有联系，现在我也要去那里了，和他一样被家人送进去了。”罗一奇张了张嘴，而她似乎是早有预料:“就是和他一样。他家长不喜欢他的外号，说我们这是霸凌是排挤，影响他学习。于是大家都不和他说话了，除了我，是一样的，就是一样的。”

“你为什么不来，罗一奇？我选择你当我的家人你知道吗？他们都说出身是没有办法选择的，好的可以啊我接受，我接受这件事。我和他们闹好了，和我那些家人们闹好了，反正我爸爸妈妈也从来没在乎过我不是吗？我早恋他们都不来学校诶？我就闹嘛，我要断绝关系，我不要他们了。我甚至都不花他们的钱，我自己打工赚钱。可我还想要家人啊，真正的家人，听我聊天让我发泄的家人，我做什么都会陪伴我的家人。我选了你啊，罗一奇。你那天怎么不来呢？你来晚了你知道吗罗一奇，你来的太晚了。”​

罗一奇有些害怕，他觉得她要哭了。可实际上白昱樨没有哭，相反的是她在笑，笑声之大吸引了咖啡店其他客人的目光:“太好笑了罗一奇，现在我要被他们送进去了，我再也不会有选择权了。怎么办啊？你就算不愿意做我家人，用朋友的身份给我点建议行吗？唉算了，你能做什么？你什么都做不了，这么多次了你什么都做不了……”​白昱樨摇头，摇着摇着突然伸手扯散了自己被扎上去的头发:“……反正我也要进去了，我们最后再玩一次游戏吧！就玩过家家好不好？你告诉我父母是什么样子的，家人该是什么样子的。我就算进医院了我也能记得。”​

现在她的声音才是真正带上了哭腔:“我没有玩具罗一奇，我们拿什么当孩子啊？就拿这个皮筋行吗？”​白昱樨站起来，把手里的东西往罗一奇手里塞。咖啡厅的议论声渐大，工作人员也朝他们走来，不知何时回到外面偷偷观察的老人急忙进门，扯住“在发疯”的白昱樨的袖子把她拖向门外。

太晚了，罗一奇到的太晚了;太快了，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他握紧手里的皮筋就追出去，恰好看到白昱樨哭着喊着挣扎着，而她的长袖被用力过猛的老人扯裂，露出的肌肤上漫布刚愈合的疤痕。橘色的光线照上去，像是流出的新血。

他想他真是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幕的。于是他只好一手抓着她的皮筋一手抓着她，跑进落入夕阳时分里的竹林中去。

【完结】

[ ・_ゝ・]真没了？

>>Po.279418
完结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