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站着一个女孩。
不远处站着一个穿黑色连衣裙的女孩。
马路对面，有一个绑着马尾辫，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小个子女孩，她侧面对着我，手里拿着一根烟。我的眼神不太好，只能看到她侧脸的轮廓，看到她一只手抱着，另一只手把烟送到嘴边。我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和她接吻的画面。我甩了甩头，把这画面抛了出去，准备再仔细辨认一下这是不是她。我眼睛没来得及聚焦，一辆包浆的白色面包车从我眼前驶过，总重3647公斤。
等车过去再看，还是那个绑着马尾辫，穿黑色连衣裙的小个子女孩，她抱着胳膊，一只手上夹着根烟，低头看着旁边的电动车。我猜想那应该就是她了，看了一眼没有车子过来，就径直朝她走过去，手也开始不自觉得摸向了后脑勺。还有五六步进的时候，她也看向了我，有交换眼神的意思。
“是吗？”
“等我抽完这根烟。”
应该说，我站在她身边是十分局促的，和这种半生不熟的人刚见面时总有一种黏糊糊的感觉，何况我也不抽烟。她一言不发，继续把烟递到嘴边。我注意到她好像涂了口红。她还是侧面对着我，鼻梁很高，鼻子很精致，像石膏雕刻的。她吐烟的时候有一缕缕从鼻子里冒出来，我觉得这个画面有点滑稽。小半根烟的时间过得很慢，因为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也没有和我说什么。燃烧的烟草让我有点想起了小时候，我觉得天下燃烧最慢的东西，就是香，小时候家里放电脑的房间在正对电脑的位置拜访着各路神像，奶奶烧香的时候会禁止我玩电脑，说我屁股对着神，很不礼貌。幼小的我不明白，我明明是后背对着神，哪里是屁股？等待，对于我来说是温柔的凌迟，我数次在等待途中尝试看着香烧完，可它总也烧不完……
“走吧？去喝点什么。”
“好，听你指挥。”
她俯下身子给电动车开锁，宽松的领口里能看到胸，我毫无犹豫，扭头看向别处。这时候我有点错愕，虽然我头扭开了，但眼前却全是她附身时能看出摇动的胸，我不允许自己的脑子里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但是又有声音已经在问她有没有穿内衣。没几秒她就站好了，推起电动车，扭头示意我坐在后面。坦白说，我觉得坐在女孩的电动车后座很丢人，但这里没人认识我，而且我也不会骑电动车，没法说出我带你这样的话。我乖乖的坐了上去。不清楚为什么，靠近女孩的身体总让我感觉到一阵凉意，应该不是什么气场，有时候我会想弄明白，为什么她们的四周，总是另一个季节。我抬头看她，被风吹起的马尾辫很难说有什么美感，我的视线在绕着她的皮肤和头发之间打转。我注意到她耳后有一颗痣，脑子里又出现了我摸那颗痣的情景，我突然想起确认她有没有戴耳饰。她的耳廓很圆很漂亮，耳垂不大不小，弧线很漂亮，看起来有点薄，看不清有没有耳洞，但上面没有戴任何饰品，有点小失望。
那耳朵又离我进了一些，“今天热吗？我觉得有点，就穿了裙子出来。”
“我觉得还好啦。”
还好，是我对所有自己不适应场景的躺平。

“所以你觉得没有外星人了？”
“说不定，我们就是宇宙里的第一种智慧生物呀。”
她手指扣着，下巴抵在上面，我相信她是在仰视我，对于这种话题，我向来讲不完，讲到口干舌燥，拿起威士忌嘬一口，继续聊那些和交媾毫无关系的话题。
“那你觉得如果有外星人，他们是啥样子的？”
“要我说，什么样子都有可能，可能长得和人类一样，但是如果是智慧生命就算外星人的话，可能长得像一棵树，或者说不定长得像一泡……说不定长得像人类排泄物，这都不一定。”
“那它们是怎么繁殖后代的，他们有性生活吗？”
“性生活……也许有，也许没有，可能他们是无性生殖，他们的基因可能会对多样性的问题有更高效的处理方式”
“那多无聊，那大家不就都一样了吗？”
都一样？我不太理解她为什么说都一样，说了更好的处理方式，那基因多样性肯定可以解决了……
“什么是都一样？”
“你想啊，如果他们都没有性生活，那他们还打扮自己干嘛，肯定穿的都一样，造型都一样。”
“不，可是我们打扮自己不是为了自己开心吗？”
“说谎……”
她侧过脸，点了支烟，长长地抽了一口，她吐烟的时候很认真，嘴巴微张，烟雾拉成一条线，从唇齿间逃逸，飘散在空间里。我一面望着她抽烟看得出神，一面反思自己为了见她换了自己很喜欢的一套衣服和耳钉。
“你一点也没抽过烟吗？”
“对，我没有，不明白有什么好的，不过我总会幻想女孩抽一口烟然后和我接吻，把烟吐进我嘴里。”
“哼哼哼，”她鼻子皱了一下，笑出了声音，“那不是抽二手烟吗”
“好像也是，就是觉得那样很浪漫。”
她的视线从自己吐出的烟雾转移到了我的脸上，我不太清楚我现在是什么表情，但我也没机会从她的眼睛里确认。她又扭头看了看四周，然后一只手托着桌子站了起来，抽了一口，脸径直朝我凑过来。我觉得我犹豫了半秒，我对时间的感知很有弹性，用她凑到我面前的路程中大约五分之一的时间确定了对策。
她的嘴唇也很柔软，还很湿润，有点冰凉，和我粗糙的嘴唇不一样，我恍惚感觉到她的鼻息也吹在我的脸上，耳朵和背后一阵阵柔软的电流通过。第一次体验到送进我嘴里的不是舌头，而是烟雾，这种新鲜感冲淡了很多呛鼻的味道。但是烟雾越来越多地冲击着我的喉咙，这次突如其来的接吻就戛然而止，我转头控制着咳嗽了几下，觉得有那么点丢脸。
“哼哼哼哼……”
我见她已经坐定了，手捂着嘴哼哼的笑着，眼睛弯弯得眯起来，还没弹下的烟灰掉到了桌子上，我怕她没注意蹭到胳膊上，便指了指。她拿纸抿干净，嘴上虽然已经停了，脸上的笑意还是一点也没有停下，挑衅地问我：
“还觉得浪漫吗？”
“太蠢啦！”
“怎么样？”
“就是很蠢啊……”
“我说接吻。”
“还……”
我把说到一半的行字当鱼刺一样咬回咽了下去，我有点贪得无厌，我倒也不觉得刚刚的算接吻，只当是她做的一个恶作剧。但是她嘴唇的触感真的相当棒，我还想再品味一下。
“不知道，刚刚没反应过来。”
“是吗？”
我见她笑着又皱了下鼻子，一边灭烟头一边看着我，手指扶着修长洁白的吸管凑到嘴边吸了一口。我在脑海里咒骂自己，不要去想含着冷饮接吻的事情了。可是我越咒骂自己，脑子里又尽是她嘴唇柔软的触感，温热的鼻息，俯身时摇动的胸部，靠近她时感受到的凉爽和理应存在的冰凉舌头。我放在桌上的手扣紧桌面，怕我在脑子里把她扒光，想要转移话题，注意力却丝毫无法离开她的嘴唇，她不大的眼睛藏着很多事情，我根本看不出里面有什么。
“晚上去吃什么？”
“我说想吃披萨是不是很屌丝？”

“我说想吃披萨是不是太坏了？”
看着她一只手捏着披萨边，一只手托着饼底，不停地咀嚼着，舌头和嘴唇艰难地把拉丝的芝士以一种介于优雅和粗犷的方式规整到嘴里，这种局促从她开始尝试用披萨铲取披萨的时候就出现了，虽然面无表情，眼睛可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猜她一定在紧张中艰难的保持姿态，从成熟女性的模样变得像认真的小男孩。我窝着披萨大口的咬，用另一只手接着垂下的芝士，好像到了自己的地盘，身心都得到了无比满足。
“你知道吗，忍者神龟最喜欢吃披萨了。”
“因为披萨长得像井盖吗？”
“不……你这是什么诡异的联想？”
“忍者神龟不是住在下水道里吗”
“那他们也应该喜欢吃通心粉吧，可他们不吃那玩意儿。”
“通心粉？”
“因为通心粉像水管啊，下水道不是很多水管吗？”
“哦~”
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拿起披萨铲准备再取一片。
“为什么你不直接上手啊。”
“因为，因为感觉不好。”
“都吃披萨了，还有什么不好的，在什么情况就怎么做事情才对嘛。”
“是吗？”
她的眼里突然闪过一点笑意，把披萨铲丢到一边，伸手取了一片披萨，窝着拿起来，朝我伸过来。
“啊~”
突如其来的奇怪动作让我不知所措，我不想躲闪得太明显，只是盯着披萨，又看了看她的眼睛。
“怎么了，突然……”
“咱们这算在约会吗？”
这种问题头脑风暴是解决不了的。
“算吧。”
“你说的，什么情况就怎么做事情，约会不是要有互相喂吃的吗。”
我脑子里洋洋洒洒地全是曾经各种约会的碎片，这种小说影视一样的剧情似乎一片也没有，细想之下，我也没有认真地去思考过哪些算是约会，或者怎样才算约会…
“啊~”
都被推到这一步了，我也就把那些碎片全部挥走，顺着气氛咬了一小口，这口咬得很不成功，芝士带着蘑菇和培根一股脑的流淌下来，我又追击一口，稍微往后拽了一下，还是拉丝不断，舌头和嘴唇艰难得把这些都规整进嘴里，眼看着原本的一小口快带走了小半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鼻子快皱成了一团，不知道算嘲弄还是别的什么大声地笑出来。我急于发言，不等咀嚼就都吞了进去。
“吃这种东西还是别喂了。”
“那你想要喂什么，烟吗？”
缓和的气氛让我脑子里甚至出现了馒头这种意外带上了性明示的食物。我脑子里又全是湿润的嘴唇，柔软的舌头，宽松领子里摇动的胸部。
“什么东西啊！”
“不过我看了一下，这里不能抽烟，还是算了吧。”
听起来有点可惜，其实被喂一口呛人的烟雾也没什么吸引人的，我就是想试试和第一次约会的人好好接个吻而已。但是她好像是对看我被呛到咳嗽更感兴趣。我不能顺着她的话题说下去，怕自己显得被拿捏被摆布，又一下子不知道该起什么话题，饭桌瞬间陷入了沉寂。她拿着剩下的多半片披萨一个人专心的嚼起来，芝士垂下去的时候她就把披萨抬起来，稍微仰着脖子，一大片蘑菇掉下来，她像受了惊吓似的抬起手，斜着眼睛看了一下，又回归到和披萨的搏斗里，她耐心的躲着披萨边咬，最后竖拿着长面包一样的披萨边一口一口地吃掉。她吃得入迷，我也看得入迷。

一到夜晚，我的眼前就盖上一层朦胧的滤镜，熙熙攘攘的人群像云朵飘动。路灯照着的她的脸也一样变得模糊，我趁她没有看我偷偷打量着她的侧脸，找她耳后的痣，偶然瞥见她好像是有耳洞的。想到什么的我抬起隔壁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云朵都慢慢飘散，很快就晴空万里。
“你待会儿要怎么回去？”
“我还不知道，等你回家再说。”
“要我送你去车站吗？”
“不用啦。”
朦胧粘稠的黑夜里流淌着黑和凉，这时候，我又觉得她附近是热气了，看着她走路时摇摆的手很像催眠师的怀表，摆来摆去，摆来摆去，有点像要迷了我的心窍，想伸手牵上去。我又不明白，她会和我接吻，我却不敢主动去牵着她的手其实我不想回去，想开个房间住一晚，但又确信她不会一起。
“你带身份证了吗？”
这句话是我问的，我又不知道我为什么去问，也没想到之后的话题应该怎么发展。
“带身份证干嘛？”
“切月饼啊。”
“什么鬼！”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马上抛出了解围这个问题的黄金回答：“想去网吧哈哈哈。”
“我没带！再说了我去了网吧又不知道干嘛。”
餐桌，是放松聊天的最好场所，而大街并不是，多年来，在马路上经历了无数沉默，这次的，比我习惯的还要短一点。
“你想接吻吗？”
她突然站定了，转过身看着我，我还是看不懂她的眼睛里藏了什么，居然很真诚，睫毛忽扇忽扇的动着，我看着她的眼睛，盯着看，我觉得我犹豫了五秒，我对时间的感知很有弹性，在粘稠朦胧的黑夜里，这五秒凝固了，像奶奶烧的香一样一点，一点，一点的移动。
“我想啊。”
“那就来吧！”
我们的身高差的不算特别多，但她还是扶着我的肩膀，仰着头凑了过来，从确认接吻之后到嘴唇接触，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粘稠的黑夜里凝固了，大街上本就没有几个人，在这一刻，又彻底变得空旷。我忍不住用舌头拨弄她的嘴唇，她犹豫了一下，手又马上放在我的脑后，湿润的嘴唇接着包过来，舌头也刮擦着我的牙齿。唇齿的你来我往里，我的意识也变得粘稠，手从环着她的腰开始转向了别的地方。她的黑色连衣裙这下变得碍事，我只能从宽松的领口里伸进手，抓着她的胸揉捏，她没有穿内衣，胸被春夜的晚风吹得有些冰凉，触感的回馈让我知道她皮肤光滑无暇，嘴唇和手里的柔软裹挟了我，我在粘稠的黑夜里越来越粘稠，直到彻底凝固。
吻了多久，我不清楚，但我们默契的在某个时间点停止，对视，她抬起手擦拭了嘴巴，稍微规整了一下领口。
“那我先回家了，下次再见~”
“啊……”
这时我才发现，她的电动车就停在不远处，她径直走了过去，我呆在原地，凝固着不能动弹，见她俯下身子开锁，推着车子向我挥手。
“再见！”
得到回应以后，她就骑上车，慢慢沉没在粘稠的黑夜里。

我买了包烟，开了间房，洗了个热水澡，躺在酒店床上点起烟抽了一口，咳嗽不止。

前段时间写的一篇习作，自己很喜欢就想分享一下[つд⊂]

写得好好，我还想看 ﾟ∀ﾟ]

不错(*๓´╰╯`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