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五二年，白港租界区。张庭贺在军营中百无聊赖地接过新一期「三联日报」。

王室绯闻，义体广告，层出不穷的花边新闻令他焦躁起来。身为大魏训政国的一名卒长，近两个月来，他已眼看着不下十个师的兄弟队伍被调往上京一线布防，而自己所在的铁云六十五师却迟迟不见于名单。他已在白港驻守了三年，再过五个月，就要被调回本土。要立下战功，衣锦还乡的机会，只在这五个月里了。

何况，自己的敌人是那个不堪一击的齐鲁联邦呢。

从齐国也加入声索「补天楔」的队伍前，晋国和齐国的关系就已肉眼可见地剑拔弩张。区区一个东夷小国，素修奇技淫巧之邦，也配自称天朝正统，来索要这「最后的秦工造物」？张庭贺读过他们的宣谕书，全是一堆古圣先王的屁话。相较之下，那帮假笑的赵国儒生还要顺眼得多。

五十年前，正是在这片燕云之土上，三晋击败了号称天下无敌的西秦锐士，从此让燕国纳贡称臣。而五十年后，联盟的军力更远胜当年之勇。张卒长合上手中的报纸，愤愤想道。量他齐国腐儒匹夫，如何有胆与联盟为敌？

自从两个月前，几个齐人在上京被混混打断了腿，齐鲁联邦的谴责与檄文就雪片般往燕晋两国飞去。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何种信号。白港的晋国驻军大半都已调去易水以西，近日挂着联盟旗帜的运兵船更是日日不止。三晋第二联盟的铁拳已经握紧，天下没有任何力量能与之抗衡。

张庭贺只希望，自己还能拿到这场战争的入场券。正当他准备再翻一遍那本乏味日报时，自己的军师，邯郸军校出身的小白脸推开了营门。

「卒长，大梁方面星驰急报。请过目。」

张卒长接过密报，熟悉的大梁钢印字映入眼帘：

「三晋第二联盟大梁军务总司

　十月二十四日，一齐国刁儒聚众冲击我贺滨驻地···

　···我部当即还击，贼首贼众俱遭立毙。

　兹事定开战端，奉联盟一零五号令···

　···交接防务。现电以下各部飞赴贺滨港，日程名单见下。

　武卒第三师

　巨鹿机关化合成师

　······

　曜武四路军

　铁云六十五师

···不得延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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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二年十月二十七日，章季寒走下自由上京市的天井升降台时，几乎掩饰不住脸上的踌躇满志。

这名曾在秦晋战争中屡建奇功的魏国老将早已声名在外，但日后，他被历史铭记的头衔会是上京战役的联军指挥官。而此刻正是他走马上任的第一天。「夜烧原」型八翼机一路翻江倒海的颠簸并没有减损章季寒的兴奋，事实上，他可谓是豪气满腹。

一百二十个师，近四十万兵力。这是燕晋联军两个月来在上京一线集结起的兵力总和。尽管三联集团旗下燕军的质量鱼龙混杂，不乏战力存疑的佣兵；但包括那牛皮吹得震天的「太子」第一师在内，燕国的嫡系部队也的确在此毫无保留。毕竟，燕齐之间的六州航路直通贺滨港，距三联集团的总部所在，协合燕王国首都上京只有百里之遥。

一旦战争爆发，上京必然首当其冲。对集团而言，他们没有保留的余地。二十万燕军之外，真正的主力，是十余万来自魏国的精锐部队。整整四个名动天下的魏武卒师被部署在贺滨，联盟的意图十分明显——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击溃齐鲁联邦。至于赵智两国那几万人，量他们也抢不走多大风头。章季寒如此盘算着。

「齐国人没有认清自己在六州的位置。老章，去教教他们怎么处世。」

上柱国的临行嘱托在耳边回响。这让章季寒感到了一丝带着血腥味的兴奋。作为联盟中的主战派，他一直主张这一战既不可避，便须要早打，大打。而工事密布的上京一带，无疑是发挥晋军堑壕战优势的绝佳场地。尽管赵国方面多有异议，但现任联盟首席，姬徒皋上柱国还是采纳了自己的建议。

半个月前，当他下令「若有齐国挑衅者，官兵可格杀勿论」时，同样尝到了这种染血的兴味。但出乎章季寒意料的是，齐国人居然真的敢在这个节骨眼上主动生事。

就在三天前，一群暴民冲击了联盟的贺滨驻地，为首者正是上京夜校的讲师大儒，林傒。他的下属坚决履行了自己的命令。机关连弩不解经传，一次警告，随后便是塞满道路的当街横尸。

他们显然知道这种妄为的代价。章季寒略带疑虑地点了支酥烟。这也就意味着，对方也已做好了相应的准备。这种主动权不在己手的感觉让他有些烦躁。齐国的反应确如早有预谋，他们第一时间要求三晋交出开火士兵，撤出军事基地，公开谢罪以正天下之听——而联盟的答复简单明了：「否」。除移交林傒一众的尸体外，三晋没有接受齐国的任何要求。

取而代之的，协合燕王国和三晋第二联盟的代表，在二十七日接受了齐鲁联邦来使送上的宣战诏书，由洛阳三公委员会直接签署。燕晋两国本就不多的齐国侨民全数撤离，战争从这一刻开始打响。

至少那班腐儒还顾及几分礼数，没有不宣而战展开突袭。章季寒想道。如果是自己，绝不会放走这个战机。不过即便他们有这个胆子，也不会改变注定的结果。他站起身子，重新审视了一遍贺滨港的布防图。

三层防线，四通战壕。机关星罗，水军棋布。补给路线畅通无阻，战车与装甲载具刚刚经过机关术士检修；所有关键位置都由自己的精锐驻守，预备队按两倍规模配备。任哪位名将再世，这也是无可挑剔的防线布置。在这齐军的必经之路上，联盟的铁拳早已蓄势待发。

「贺滨防线万无一失。」

章季寒在日志上如此写道。

春秋朋克[ 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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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二年十月二十九日清晨，白雾笼罩着海岸。

齐鲁联邦北军总兵虞绥举起望远镜，从舱室向外眺望着远处云烟勾勒的山形。这大雾与民视天象台的预测毫厘不爽，虞绥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对春官的敬畏。在他脚下，联邦的运兵船队已经靠岸；海楼巨舰布下铺满海岸的浮桥，成建制吞吐着身背电池包的齐军士兵，装甲涂车和自行机关在术师引导下逐辆登陆。

二十年后，这片滩涂会被称为雨港，上京西南的重要物流吞吐地。但在此刻，这里还只是燕国地图上的一处空白。在三晋和燕国的记载中，此处只有一条不稳定的「贫人之脉」，远不足以承载运兵干道的要任。但在齐鲁联邦的机要库里，这条单向航路的信息已经被封存了近十年。

齐鲁联邦和协合燕王国，这个「专事末业之邦」间的矛盾由来已久，齐国对燕国的山积之财也早已觊觎。六州多对联邦的宗周道统姿态嗤之以鼻，而洛阳宗室能真正证明自己的手段，唯有战争。

在大雾掩盖下，联军没有任何手段能探测齐军的登陆。在上京的歌舞升平中，来自北部诸邦的三十五万联邦大军已经整备完成。这六十三个师包含联邦机动能力最强的精锐，完全步辇化的九个突骑师。十年秘而不发的神机旅，也首度在战场之上现身。他们手中两段电磁加速的后膛掣电铳，能在四里之外一击毙敌。

此时的上玄殿内，章季寒正向三联集团董事长司空钟担保。「所有企业都不必撤离。战火永远不会烧到上京城下。」

章季寒说出这句话时，自得之色在他满脸皱纹里闪闪发光。「如果有一发齐国铳弹打进上京，老夫从此就改姓鲁。」

琉璃角觞中灯影摇荡，司空钟对这名老将的自信报以同样满溢的笑容：「三联集团，以及敝社所有的下属企业，永远都是联盟最忠实的支持者。」

「为胜利干杯！」

张灯开筵，宾主尽欢。有董事长和章上将的担保，满场富商巨贾自然无一人再动出城念想。翦烟花巷的帧影照常开幕，世筵盘的赌局永不散场，上京以北的贺滨防线固若金汤。

与此同时，虞绥的神机旅拔掉了墉陵燕军的最后一个观察哨。这处百年前「七日改度」时建成的关口，是上京西南最后的屏障。在此驻防的，是三联集团所部六个资产保卫团，临时从易水以西抽调。齐军的先锋突骑这一路几乎没有受到阻碍，联军的主力全部布置在上京北部，掣电铳的射程优势使得燕军根本无从发现敌人所在。

而在此布防的六个团，也充其量只有三个团的火力。保卫团的人员都是受雇的合同佣兵，每多一个就意味着公司的开销又多一分。巨型企业的官僚已克扣了三分油水，私军自然只能另发挥创收的才干。弹药补给从未齐备，不过去掉吃空饷的人头，倒也堪堪足够装备一个团。编制里每团三门的晋械九千二百钧弩炮，两门都已拆成零件进了黑市。

因此，当齐军的涂车在星斗下冲破战壕，电磁炮的余热烧红夜色时，墉陵的抵抗几乎只是象征意义上的。六个团中三个四散溃逃，两个就地投降，一个则从未到位。阪泉突骑师在此扎营，等待后续大部队的跟进。

第二天清早，当溃军带来墉陵陷落的消息时，章季寒为胜利而干的杯才刚醒了一半。

燕国和三联集团是企业政府？[ ﾟ∀。]

一七五二年十一月一日，风雪四作，张庭贺却只觉心焦如焚。

从两天前接到紧急调令，从贺滨回援上京开始，这种焦躁感便挥之不去。敌人应该从寒渊进入贺滨港东部，在登陆战中被武卒师的火网一网打尽，此刻怎么会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还是兵临上京城下！那些燕国废物是干什么吃的？！

而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他在阵中所见齐军怪异难解却莫名不祥的军备。那人人身负的儒字鼓胀包裹，连出根根线路与手中枪管相接。足有一人高的长枪管上盘绕着成组铁梁，人人不着装甲，枪身却插着雪亮的尖刀。带翼的盏盏方灯在天边悬浮，把黄昏染上一层诡异的红色。

这些奇技淫巧，显然与墨门正统机关之学不出一路。张庭贺把手中的一千四百磅三弦滚轮连弩握紧一分，这让他感到一份沉甸甸的心安。这挺联盟工业实力的象征，已伴他度过了五个春秋。尽管不是最新的技术结晶，却如老友一般可靠。这才是真正的力量所在。张卒长心中暗忖。

而中军指挥塔内，章季寒无法像麾下的卒长一般轻易定下心来。开战不过一周，齐鲁联邦已扎营上京，整个六州的视线都汇集于此。这场交锋已被齐军占尽先机，这无疑是天大的失算。

但更让他不解的，是虞绥没有趁上京防线未备发动总攻。齐军一改如电来势，在环城四里外驻扎，已布下了简易工事。联军则趁机急调贺滨兵马回防。莫非在等待援军，还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章季寒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两军对垒的第二日，联军阵线上便出现了数以百计的死伤——士兵敢于从战壕中露头者，哪怕解决三急，也会被一颗精准无比的子弹钉入眉心。齐军的掣电铳以电磁和火药两重加速弹丸，在射程上远胜不出二里便已强弩之末的联军连弩。

面对齐军的大规模狙击作战，联军士兵正所谓茶饭不宁；每个可能暴露自己的动作，都染上了死亡的阴影。整日蜷缩在战壕中，军士怨声载道，不出数日，军心已摇。当具具伤者塞满了上京的医馆时，章季寒下了决断。决计不可如此坐以待毙。

从大梁发来的急电日日不止，每封的措辞都较上一封更加严厉。睥睨天下的联盟精锐竟被区区齐国玩弄，岂不为六州所耻笑。武卒师中战意鼎沸，带着余温的请战书早已呈上指挥桌前。这立威一战，已是不得不打。章季寒接过军师部汇集的情报。

空战部队已经在上京整备完成，三百余架八翼机随时待命。把地形图摊开，章季寒点起数支劲旅。既然敌人有计，我们又何妨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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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原A岛的“六州”系列吗？我记得那里面燕国是靠发掘什么矿物成立了赛博朋克式的大公司，也叫三联集团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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