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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科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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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
　　梁颜有些口干舌燥，不仅仅是因为喋喋不休了小半时辰。
　　作为候补的御前带刀侍卫，梁颜在这个铁饭碗，阿不，铁锅里混了八年的俸禄，平日为人圆滑，待人处事像条泥鳅。
　　八年前入京时，师傅拍着他的肩膀问：“徒儿啊，咱进京城的目的是啥？”
　　“抱大腿，啃皇粮。”
　　师傅欣慰的点头，“对咯，遇事退三分，遇人低三分，忍无可忍再忍三分，记住了，咱们来京城不是来卖命的，是来混日子的。”
　　“徒儿谨记。”
　　心里守着这条，梁颜之后的日子顺风顺水，哪怕是国师争权的大风大浪都波及不来，安稳的像紧贴河底的一块扁平石头。
　　直到今天，他要在大庭广众下，对小公主破口大骂，而接下这活的师傅却倒在他怀里装死，若是仔细听，还能听见鼾声。
　　那天早上师傅是这么说的，徒儿啊，为师接到个好活儿，不要动武，不要花钱，骂会儿街就能在皇上身边的第一高手严太傅面前露个面儿，还能有不少赏钱。
　　可您咋不说要骂的是小公主呢？
　　好嘛，现在您老人家窝着装死，凡事都有徒儿来抗。还好咱早有准备，早早易容，现在只求小公主忍不住爆发一波儿，咱挨一拳立刻躺平完美收官。
　　可是小公主呐？您咋这能忍？
　　自己愈是骂，小公主头只把头埋的越低，开始还试图辩驳几句，现在装起鸵鸟，倒像承认了似的，这样下去不妙啊！
　　聚拢的人群涌动，嘈杂的像是一坨糟乱的毛线。结实的汉子不动声色的挤入内围。
　　梁颜收嘴，还是留给小公主些许反驳时间。
　　见青年终于住嘴，一直捏着裙边，双颊有些涨红的女孩终于有了反击，她眸子里憋着眼泪，冲着来人语气有些呜咽。
　　“你诬赖我！你！你……你是猪！”
　　搜肠刮肚憋出来这个真是难为您了……梁颜心底吐槽说，但明面上依旧嘴不饶人。
　　“好你个娃娃！撞破了我家师傅顿悟还倒打一耙？你瞧瞧我师傅，都要没气了！咱师徒俩相依为命这多年，今天一入京就撞了这一遭！几十年的苦修毁于一旦啊！还要被倒打一耙！小娃娃你怎的如此恶毒！”
　　他摇着怀里老人，手指悄悄飞快的从兜里的蒜沫中抹过，往眼角一擦，眼泪刷刷的流。
　　“师傅啊！你要不在了徒儿可怎么活啊！咱说好来京城享富贵，转眼间黑发人送白发人啊！”
　　言语中戚戚然，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蓝衣女孩的脸更是红了。
　　“你说，这怎么办！”梁颜质问。“好歹也得帮我师傅下葬吧！”

　　“我……大不了赔你钱好了！诺！诺！玉簪子！华金链！都给你好了吧！”女孩气鼓鼓的往身上翻，撸出几只首饰，一小袋银子，悉数丢到梁颜面前。她是不愿闹大的，宫里是从小一起的玩伴宫女在顶替，不能离开太久的，而自己匆匆溜出来身上也没带多少银钱。
　　梁颜一一捡起来，当着女孩的面，用满是泥垢的手指在精致的簪子上扣了扣，又掂了掂语气故作怀疑，“你这簪儿啊链儿啊的咱也分不清，就按市价算，也不过四五两重，算上这银子，也不过几百俩。”
　　他嘴里嫌弃，手上动作不停，飞快的塞到领子里兜住，然后用一股极其欠扁的语气说道：“诶，我看你身上那件裙子也不错，加上应该差不多了。”
　　“你放肆！”女孩抱紧双臂往后缩，但撞到了结实的人墙。眼神惊惧。
　　就是要这种效果！
　　梁颜步步紧逼，怀里的师傅也不管了。
　　“你这样，我也很难办呐～”
　　看见女孩进退两难，终于攥紧了拳头，梁颜心花怒放！
　　就是这样！来吧！狠狠的出拳！
　　他知道小公主没修过体术，但皇家内功却是从小练起，底子极佳，为了演的逼真，梁颜甚至泻除了护体的罡气。
　　登时劲风扑面！
　　极其重且爽利的一拳！正中左脸！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娇喝！
　　“难办？！我看就别办了！”
　　人群一片骚乱！可是……小公主分明还没过来！那打我的……是谁？！
　　梁颜被锤得转了半圈，撤去了罡气，脑子里是一团浆糊。他捂着左脸，模糊看到，来者正踩着作人墙的一个壮汉的头，弯下腰要去揽公主的手，像猴子在捞蓝色的月。
　　“什么人！”他喝道。
　　“是你爹！”
　　竟是个女孩！腰间似乎绑着两条红菱，飘的凌厉，而被气流带动的发丝在俏脸边狂舞，不速之客吐着舌头，冲他做了个滑稽的鬼脸。
　　真是只……漂亮的猴子，梁颜晕晕的想。
　　底下的汉子被踩的弯了腰，在即将倾倒的一刹那，头顶的靴子重重一点，更是导致崩溃。人影却借力腾飞，带着人墙里的公主蹿向天空。
　　“哇哦！”公主不由得惊呼，只因为这样的蓝天就算是在顶层的宫殿中也不曾见到过。
　　不等她感慨，天旋地转，景色穿梭成残影，自己被飞快甩出！
　　“小道士！接好了！”她听见女孩说。
　　“哼！”一声闷哼。紧接着是柔软的触感。
　　“……你好。”环抱她的男孩眉目清秀，他尴尬的用食指挠了挠侧脸说。
　　“你好。”她回应。皇家礼仪不能丢，如果不是被抱在怀里，她想要行个礼。
　　以至于男孩放下她的时候，她脑袋里还是晕乎乎的。

　　“等下再认识啦！快跑！”红衣的女孩从他们中间飞快穿过，拉住他们的手！
　　女孩的身后，久违的捕快与壮汉汇在一起奔腾涌来，形成一条壮观的河流。
　　河畔，梁颜捂着脸，一边把睡死的师傅扛在肩上，嘟囔着说：“玩砸啦，师傅。”
　　背上的师傅嘟囔几声，像是梦呓。
　　不远的楼台处，青瓷茶杯在一双粗糙的手中崩裂，茶水还未滴入地板，老者就已经从阴影中疾掠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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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看见往哪个方向跑了吗？”
　　“没有！人太多了！”
　　“找！分开找！”汉子大手一挥，“找不到我们全得吃烙棍！”
　　“是！”
　　成群的汉子混入热闹的集市，随后散开，蛛网般漫延在每一条街道。
　　行人唯恐多事，飞快瞥过后，纷纷脚步匆匆。诸多汉子在街道乱窜，四处投射找犯人的眼神，任谁都不会觉得舒服。
　　提篮子的妇人不再讨价还价，飞快转身离开；摆地摊的青年靠着墙根默默低头；店铺的商贾在被目光扫过时露出讨好的神色。
　　汉子们敢在京城闹事肆无忌惮的搜寻，其身份不言而喻，没人会想去触霉头。加上已是午后，阳光毒辣，百姓回屋、商家闭户躲暑气，倒也不会耽误。
　　街边处，不起眼的老头推着一架摆着花伞木雕的小车正要缓缓拐入街角。
　　“啪”。
　　花车被把住，是之前喊话的领头汉子，他喘着粗气，推了一把下巴挂着的汗珠。
　　“老汉，有没有看见人跑过去？三个，白、青、蓝三色衣服，很好认。”他抬头望了眼毒辣的太阳，眼睛微微眯起，“想清楚再说。”
　　老头巍巍颤颤的行礼，“大人，小人、小人老眼昏花，不好识的。”他从小架子是抽出一把青灰的纸伞，双手递过去，“天气炎热，大人不介意的话……”
　　“算你识相，”汉子一把拿过纸伞，说，“若是见到了，立刻上报衙门，罪责你担不起。”
　　“诶，小人明白。”老人连连弯腰。
　　汉子撑起伞接着走向下一条街道，老人抬头望了一眼，缓缓推动小车前行。
　　吱吱嘎嘎了一路，小车终于在一处小巷停下了。
　　这是一处人家的后门，斑驳的石壁与台阶砖缝中有些许苔藓，木门轻掩，破旧的木栓似是而非的搭着。巷外是人来人往，热闹却渗不进来，猛烈骄阳从屋瓦砖沿投入，也好似变得散漫。
　　老人扯过搭在肩膀的汗巾，在脸上撸了一骨碌，又轻轻的在小车下层的一把花伞伞面上轻敲。
　　伞面慢慢挪动，小小的脑袋探出半边，警惕的环顾。
　　“小姐，可以出来了。”老人无奈的说，“真不知道您又闯了什么祸。”
　　“都说了别叫我小姐了，”关蜀锦钻出来，她打了个哈哈，“麻烦你了，福伯。”
　　我看见她把在客栈包起来的医药费塞到车底，还拱了拱我的肩，挤眉弄眼。
　　我和蓝衣女孩也紧随其后，一同朝老人弯腰，“谢谢了，福伯。”
　　“这……”老人指着我们。
　　关蜀锦匆匆挡住，急忙说：“哎您就别管啦，下次回来，我们就回家。回峻都。”

　　“还……还回的去吗？”老人一愣，声音颤抖着，嘴唇嗫嚅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吐出一句，“辛苦你了，小姐。”
　　“都说啦别叫我小姐啦。”关蜀锦笑着扶起老人，说，“不过这次一定要当没见过我哦。”
　　老人点点头，佝偻的背影拉开栓，缓缓走入柴门。直到合上门，一次也没有回头。
　　有关蜀锦挡住，老人也再没有看向过我们。
　　关蜀锦转过来的时候依旧元气满满，但我看见她眼角隐约有晶莹闪烁。
　　我不晓得他们打什么哑迷，关蜀锦不说，我也不问。
　　“好啦，那些人不会找到这里的，你叫什么名字？”她对蓝衣女孩说。
　　“父……父亲不让我说，叫我照影就好了。”小姑娘说，一边走着还不忘往嘴里塞桂花糕，我打包的大半都进了她的胃里，嘴里嚼着，还一边虎视眈眈盯着我腰间的另外一袋。
　　囫囵咽下，嘴边还残留些许碎屑，她拿出一条手帕擦干净后，兴致冲冲问：“你们就是江湖里行侠仗义的侠客吗？就像《云侠客》里那样？”
　　“嗯，”关蜀锦摸着下巴，“嗯嗯，我们是……”
　　“不，是路人，只是她同情心泛滥而已。”我打断说，在关蜀锦讲出蠢话之前。
　　但两个女孩并没有理我，她们叽叽喳喳着，从《云侠客》一路扯到《铁索舞姬》，作为老书虫的关蜀锦轻车熟路从架子里抽出来花伞，撑开后是云虎斗龙的图案，第一次瞧见周边的小书虫照影两眼放光。
　　肉眼可见的，俩人的情谊迅速从陌生人升级成了手挽手的好姐妹，俩人眉梢带笑，散发出别样的活力。
　　我只是低低的叹了口气，因为我不幸言中了。
　　挨了关蜀锦一拳的青年，他脸上的粗糙易容暂且不提，在他正准备侧身反击的一瞬，势都已经蓄好了，却在紧要关头散掉，硬生生挨了一拳。只因为伴随着某处阁楼里闷闷一道碎裂声，我能感受到有一道携带磅礴内力的身影撕破空气在向这边掠出。
　　他追着我们足足一个时辰，所以我一直催促关蜀锦不要停下，却依旧无法甩脱，情急之下才会躲到车架里。
　　他甚至有闲心盯着我们在花车里躲了半个钟。
　　一直到现在。
　　踏马关蜀锦你带回来了个什么玩意。
　　“哒。”
　　是鞋底触地刻意发出的声响。周围都静了，女孩们的对话也不由得停止。
　　关蜀锦像是被定住了，木木的转头，对着巷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一道人影挡住了光景，影子从他的脚底蔓延过来，拉的很长。
　　一边的照影把花伞悄悄收起放在背后，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

　　人影一步步走来，无声无息，我能看见周围光束中漂浮的灰尘在他的路线上被提前扫开。这一个老人，面皮有些褶皱，无留须，鬓角的几束白发扎起，参差贴在耳后，他骨架并不高大，却身姿挺拔，不怒自威。
　　“闹够了？”他说着，声音低沉带着温润，一边伸出手。“闹够了就回去吧。”
　　“严爷爷……”照影低声，小步走出来牵住手，跟随着一起离去了，偶尔还会回头望。
　　小巷外，华贵的马车早已停好，谦卑的仆人为她远远的就拉开帘纱。
　　自始自终老人都没有看关蜀锦，却在马车即将挪动时莫名的扫了我一眼。
　　关蜀锦一动不动，梗着脖子，脸上线条僵硬，冷汗顺着发丝滴下，背后湿透。直到马车已经走出去老远，她才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杀气！”她瞳孔放大，大气不敢出，“好……好浓的杀气！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
　　“我就说别去多事吧？”我幸灾乐祸，从兜里掏出为数不多的桂花糕，“给，补补血糖。”
　　“你为什么没事？”她接过，大嚼起来，似乎这样就能缓解恐惧。
　　“我没内力嘛，迟钝些咯。”我摊手。
　　我半蹲下，看着这姑娘又凶又怂窝里横的样子感到莫名好笑，不禁想要逗一逗，就像挑衅一直只会对熟人叫嚣的橘猫。
　　难得的乐趣。
　　“看什么！”她犟犟的和我对视，却没持续多久就自主败下阵来，她把脑袋撇一边，说，“钱我收了，还不快滚！滚滚滚！”
　　“咕咕咕。”
　　嘴上硬气，肚子却在哀鸣呢。
　　“穿花鱼吃不吃？刚刚经过朱雀大街我闻到的。”我笑吟吟，“我请客。”
　　“不要！快滚！”关蜀锦咽了咽口水。
　　“还有糖葫芦和八珍宝鸡哦～”我接着诱惑，我知道这姑娘已经身无分文了。
　　“我，我是不会上你当的！”她自以为凶恶的瞪过来，音调拉高“你不会是想图谋不轨吧？”
　　“就你这二两肉？”我嗤笑一声，“只是精神损失费，别想多了。”
　　“你说什么！”关蜀锦气的站起，“死牛鼻子你！你再说一遍！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不要的话我就先走一步喽～”
　　“死牛鼻子！老娘脚还有点发软！你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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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以北，夜风吹动竹林，密密的竹叶荡漾开来像是湖水被吹皱，也有些枯叶被吹落，在空中飘飞旋转，然后叠在石板路上，已经约有一指厚了，走上去的感觉像是在踩着软毯。
　　小湖浮满绿萍，绿植成了小道的拦路虎，曾经的“百步一亭”也被荒废，有些亭子被砍塌，作了木材，残害堆积乱摆，零零洒洒。
　　这是沿用了几代的避暑竹园，自陛下即位起，今年已经是它废弃的第二十六个年头了。
　　一只靴子踏出，待罡气扫开枯叶与杂草，露出底下斑驳的青石板后，轻轻踏出。
　　飞散的叶屑与泥向后，却似撞到气墙，更瀑散开来，溅在了更后方人的宫袍上。
　　女人也不擦，任由精致的青纱染上泥点，她看着前方老者的背影，左肩背着包袱，右手攥着一把纸伞，只是木木的走着。片唇颤动，略显沙哑的声音夹在在竹林的沙沙声里，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
　　“后院的梅兰竹菊，她们都是，还有那个斟茶的小太监……”
　　“内卫……内卫也有，夜里奴婢看到有人总是站在墙外……”
　　“还有林公公，他总是要奴婢去探口风……对不起……真的……爹和娘在他们手里……”
　　走在前方的人影恍若未闻，依旧一丝不苟的背手踱步。
　　女人有些神经质了，依旧喋喋不休。
　　终于，老者停下了。百步一亭最大的亭子就在这里，再往外便是出去的路。他袖袍一甩，剔除了满座的灰，盘腿坐了上去。
　　他望着杵在原地的女人，缓缓开口。
　　“还有什么话要留给公主么？我可以代为转述。”
　　“奴婢还有什么脸面去与公主说的呢？只求严大人与出宫那时一样，与公主说奴婢回到家乡去了吧”
　　女人惨淡的笑了笑，跪倒在地，放下了手里一直攥着的纸伞，有些皱了的伞面不算精致的描着云虎斗龙的画。
　　“这伞也求大人代还于公主吧，奴婢不懂这些，莫糟践了，公主塞过来的时候，奴婢能知道公主是喜欢的。”
　　老者嗯了一声，合上眼，背过身。
　　“奴婢……真的……真的没法宽容么？”女人忽然说，脸颊淌过两缕清泪。
　　“下次不要再犯了。”
　　砰！
　　一声巨响后，亭柱与成片的叶都溅上了肉渣与血，女人挂在周围的林间叶间。原来的位置上留下了浅坑，周遭的血痕像是被锤瘪的西红柿汁。
　　她再也不会犯了。
　　浅坑上，身着黄袍的老人甩掉了挂在肩上的肠子，看着亭子里，露出黄牙取笑道：“你个老不死的，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干净呐！”

　　“你也是，一如既往的不分轻重。”严太傅转身笑笑。他的身边五寸区域是一块干净的圆，其余的亭间血红铺遍。
　　“说吧什么事！这么多年老子好不容易找到个好苗子，你别说准备动手了？”说完，黄袍老头挤了挤眼睛，“怎么样，看到我徒弟了吧？比老子当年还猛！”
　　正是是在河畔那碰瓷的道人。
　　“和你一样好吃懒做。”
　　“那还用说！”黄袍子老头反倒是当做夸赞了，挠了挠头，“老子要是冲先天挂了，就等老子徒弟冲先天来找你！看你个天下第一还能不能再待一百年！”
　　“行了，说正事，先前的，都有听到吧。”严太傅说，他伸手捏住一片竹叶，指尖刮擦着血渍。
　　“听到了，怎么？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给点正事，就叫老子来就清些杂鱼？”他身上的骨骼忽然发出一连串爆响，整个人拔高二尺有余，原本精瘦的的身上忽显出成虬的肌肉，狞笑着，“要不要帮你血洗皇宫，也弄个皇帝来当当？他胡豺当年能干的，咱们也能干！”
　　话刚说出口，迎面而来的压力却让他不得不咬紧牙关。
　　严太傅赫然站在跟前，腾挪过三十步的距离不过呼吸间，随之而来的压力如同一座大山，就和当年第一次见面。
　　“梁渠，慎言。”他微睁眼，独属于宗师的光萤流转着，如一轮明月。
　　梁渠不退，他迎上去，面部的的肌肉有些变形了，在重压下，青色的血管在蠕动着，他说不出话，咬紧的牙关后是一股气，不能散，但他的眼睛已经说完了，他的眼里有只张牙舞爪的熊。
　　被激起的第一片草叶缓缓落下时，严太傅终于垂下眼帘，垂身，顿时压力骤减。
　　“我只是一把剑。”他说，“但很快就会有用武之地了。小公主要被送出宫了。”
　　“什么意思？！那个怂货终于要爆种了？”梁渠说，他苍老的面皮上还有不正常的红潮未退“怂了二十六年！还以为要等到我老死！”
　　“呵，任谁被摆弄了几十年，总是要发火的，如若不是这几年过分了，连小公主都监视，恐怕还要憋几十年。”严太傅叹了口气，“就看他能不能挥得动我们这些刀兵了。”
　　再次起身，太傅手上是那把花伞，肉块与血渍沾染其上。他伸手轻抚，浑厚的气扭曲了空气，扫过的的地方变得温热，猩红散去。
　　“刷”，撑开后，云虎斗龙的画儿亮洁如新。他满意的合上了。他转身后，轻声说，“去吧，办的稳妥些，明天白云观的人要来了，别叫人家看了笑话。”
　　“哼！送到白云观？放到那个怪物手底下倒确实稳妥！”一身爆响后，浅坑的土石崩裂，梁渠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漫天尘土。

　　“快些动手吧！别真等到我老死了！”
　　他的话混在尘土里随风消散，吹动着严太傅的衣诀，太傅轻转伞柄，没来由的回想起小巷里两个少年人，与小公主藏起的糕饼。
　　公主脆生生的说，“外面有坏人，但是也有好人，还有好吃的桂花糕和这个。”她晃了晃手里的伞，炫耀似的开合。真好呐，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严太傅忽然觉得那其中的一人有些眼熟，但这么多年，何其多的人与他擦肩。他只是莫名的被勾起了最不愿意回忆的那段岁月，他无能的跪在大殿，刀戈剑枪如林般竖着，他从锐利缝里瞧见了……那双摄人心魄的眼！
　　他蛇咬似的丢开了伞，忽然觉得上面还沾染着血气，但其实已经被剔除的干干净净。
　　风吹动伞在地上打旋，他想拾起，伸出的手还是悬停住了。打了个寒颤，兴许的夜风的关系，又或者是他已经太老的缘故。
　　僵持了一会，太傅还是收回了手。
　　“还是买把新的吧。”叹的口气后，他藏手入袖。
　　深宫里，房檐下扎结的纸灯笼微微晃动，与竹园的林叶一起，陈颖转头望了一眼，悄悄拈了块桂花糕，手里的《刀剑轮转》又翻开了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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