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德朋克 夜之都篇
夜之都，高楼矗立，全息投影的广告牌上，绚丽多彩的女郎被投射到上面，不分昼夜地撩动着裙摆，摆出暗示性的姿势以推销她们手中的商品，只有偶尔闪过的电磁雪花传达着她们不是真人的事实。
街上的人流硕大，黑暗，又安静的可怕，只能看见VR设备运转时放出的点点蓝光。它就像一只巨大的蠕虫，肥硕的身躯借助分泌出的粘液刮蹭着，钻进高楼所筑的迷宫中，随时都可能分崩离析。只有时隐时现的蓝光提醒着世界，自很早以前以来，它一直在。
蓝光是高续航VR眼镜正常工作的标志，但对这座城市里大多数人而言，它标志着更重要的东西——生命。
一栋大楼，它不同于那些有着浓重光污染的大楼，它全黑。不发亮的同时甚至还吸光，这意味着哪怕是白天，它也如夜里般漆黑，也如夜里般醒目，无声无息，像是监狱，又像是伊甸园，或是乌托邦。
23楼，透过层层吸光玻璃和隔音材料间的缝隙，酡红的灯光映出里面人们同样酡红的双霞，里面充斥着我分不清的，或是痛苦或是欢愉的吼叫，我唯一知道的是它的每一个音符都充斥着兽性，它在偌大的房间回荡，重叠，最后盘旋在天花板，俯视着底下的一切。这里没有用于阻碍的墙，也不需要，女明星，政客，或是别的什么人在这都无需维持着羞耻心，他们珍惜着在这的每一秒，放纵着自己的欲望。
我放下手中的机器，前面于女人之下进进出出的硕大棍状物也停止了运作。女人从天堂掉入泥潭，还流着口水，口齿不清地说：“到时间了？我…我续费！”她猛地一拍自己的头，并非是为了让自己清醒，只是用于续费的萤火虫在头上，仅此而已。萤火虫发出点点萤光，前台的屏幕上也发出点光亮，这就算续费完成了。
“女士，我劝你尽早休息，你已经在这待了五个小时了，如若再使用两小时，本公司对你的大脑安全状况可就概不负责了”
“你…你管那么多？快点！给老娘开开！”女人撒起了泼。
“我说…”我语气顿了顿，“我劝您休息！”
“你…”女人看到了我防护服胸前的亮色勋章，一口气直接噎在喉咙，“真是的，你不让我玩，我换一个还不行吗？”说着，缓缓坐起，在一声类似开瓶盖的“啵”声后，默默离开，很快勾搭上了一个兽人。
过了半小时，下批同事来换班了。我从工位上离开，走出大门，门外有不少要下班的同事，有些牵着下面巨大的马或狗，有些则用袋子装着史莱姆，或是推走精尽人亡的兽人。这些东西，包括前面我所操纵的棍状物，都是生化科技的产物，或是从低劣种婴儿改造而来，或是更改动物DNA制成，或是些更麻烦的工艺。它们被制造出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用户沉溺于快感中。
每个城市都有自己所擅长的科技和文化，而夜之都最擅长的，是生物科技，除了“永生”这种人类梦寐以求的课题外，夜之都基本攻克了所有生化问题。
在员工间脱下了防护服和防毒面具，那个房间里时刻充斥着催淫气体，客户借此欢乐，改造物嗜其如命，但要时刻保持冷静操作的员工是千万不能吸的。面具下，大多数员工都是一脸疲态，有些迫不及待的带上了VR眼镜，沉迷于自己的天堂中，有一两个我不熟悉的，用日结的工资转头进了房间，此时的他们，是客户。
“林，今天它们还是拜托你了。”一个衣冠楚楚的年轻男人将几具从房间里运出来的肉体丢给我，我摸了摸，已经微凉了。他是这的主管，从我找上这份工作开始他就是了，至今仍然是这副年轻模样，夜之都的大多数人都能保持皮肉年轻。
他又指了指身后，“哦，今天除了那几个老的，还带了几个新来的，你记得带带它们，当然，你要玩两个的话我是不会介意的。”他对我眨了眨眼睛。
“你知道的，我不是这种人。”我把那些肉体扛起，又领着木纳的她们出了公司。
避开人流，城郊外的垃圾场旁就是我家。蟑螂一刻不停地在垃圾山里寻觅着食物，最后在身体，乃至基因，都被脂肪挤压在支离破碎时，他们会投入营养池。最终化为营养液或能量膏，被夜之都的每一个人吃下去。
我拿起几个由木板拼成的简易棺材，将肉体放了进去。今天有四具，盖上盖子，拿起铁锹，在土山上挖坑，埋人。
“太阳出来呦，啊！喇叭开呦，啊。大姑娘上轿，盖盖头。婆家吖嘛，多担待，去了郎家美呦……”唱着古老到我已忘记来源的歌，送走了四个姑娘，将土山上最下层，已经腐坏的棺材送到垃圾山最深处，那些是已化成灰的姑娘。
尸体必须丢入垃圾山，让其被消化。这是夜之都的法律。
“跟过来。”我带着他们来到一间木屋，木门吱吱作响，里面是一床三米长的大通铺。“坐下，睡吧。”她们木纳地躺着，一言不发，也没法发。我向她们的被子盖好。“等等！”她们中，一个姑娘突然坐起来，眼里有着和她们不同的神采，虽然透着惊惶。“这是怎么回事！这又是哪里？她们是怎么回事？还有之前那个房间……”他指着身边长着犄角或羊蹄，翅膀甚至触手的姑娘们。“改了DNA的生化人，或者已经不能说是人了。”我随手拿起房间的木盒，背到身后，从里面里拿出一根注射器，里面是蓝色的药液，“大脑基本只保留了几乎本能的操纵特定器官取悦客户的能力以抵抗天堂当中的气体，但又不能长时间离开天堂，否则大脑会长时间不被刺激而死亡，这样的她们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被设定好的玩具。”
“这，这……”姑娘突然头痛欲裂，捂着头叫喊。我看准时机，将注射器里的药液进入注入她的体内，她镇定下来，沉沉睡去。
第二天，姑娘从躺椅上醒来，我坐在对面看书。“醒了？长时间处在禁果之下，你的大脑不宜受刺激，我就先让你睡会儿。”见她醒了，我合上书“我以私人财产买下了你的三小时，你有什么想问都可以问，毕竟在公司里面原生，而且第一次工作后还能这么精神，可不多见”
“现在是什么时候？”看来药效还没过，她显的很冷静。
“创生历67年，月日我忘了，这对你我这两种人来说都不重要。”
“这是哪儿？之前的房间是干嘛的？”
“夜之都郊外的垃圾场，也是我家。至于那个房间，它有很多名字，但是大多客户喜欢叫它天堂。”
我从座位上坐起，小心的带上老式机械表，在破旧的衣柜中挑选了一根银质手杖。
“您能带我去浣熊市吗？”她短暂沉默后，鼓起勇气对我说，脸被胀的通红。
“首先，就我所知，附近城市中并没有浣熊市。其次，我为什么要帮你别忘了，哪怕是这三个小时，也是我付钱让你留下来的。”我挑选了一顶黑色西式帽，将长发披散在身后。
“求您了，哪怕只是呆在您身边也行，我真的不想回到那个地狱了！”她想哭，但因为药剂而迟钝的神经没有响应，似哭似笑，很滑稽。
“……”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你可以暂时跟着我，只要你劳动所带来的收益已经大过我租贷你的价格，我就留下你。”
她低下了头。
“距离三小时还有40分钟，你也可以在这期间做你想做的事，比如离开夜之都，我不会拦你，当然一切结果也都由你自己承担。”
“不！我要跟着你！我能证明把我留下比送走我更有用！”她猛地抬起头，被泪水充盈的双眼直直的看着我。
“明智的选择，看来有好心的客户给了你些忠告。把桌上的饭吃了，衣服换上，跟我走。”我从衣柜里摸出一件有些发霉的女式风衣，又指了指桌上的稀粥和青菜。我还是吃不惯营养膏，顺便给主管打了些钱，给那个姑娘续费了9小时。
我摸出一个针管，刺进太阳穴，绿色的药剂进入了我的身体。
“那是什么？”
很久，不应该说是从出生起就没吃过饭的姑娘，一边大口吞咽，一边问。
“抗疲剂，我平时很少用，因为你，昨晚我失去了三小时的睡眠时间，不然也不会用上它，当然，它的费用记在你头上。”
出门，对面的房子里探出一个蓬头垢面的大汉，笑嘻嘻地朝我吼了几句：“难得啊，林，今天终于开窍了，还知道留个夏娃玩玩”我没有理会他，向垃圾场外走，顺口给她解释：“夏娃就是你同事的称呼，我和同事一般被称为亚当，在你那个时代……不，你那个地方，这种人被称为什么？”
“牛郎或是织女，简单点说就是鸡和鸭，但你们更像是龟公。”她早已戴上口罩。
“嗯，我大概明白了。”
走了10分钟左右我们到了，虽然用地行滑梭会更快，但我更习惯于用腿走路。她是原生无疑，毕竟只是1公里，就气喘吁吁了，连最基本的身体强度改造都没做过。眼前是十数台，洁白的机器，圆润光滑，仿佛是一颗颗脱了壳鸡蛋。透过上面的一小块玻璃，还能看到里面如同小鸡的男女。瘦弱，但又洁白无瑕，让人忍不住想保护，当然，还有玷污。我按住开关，将生命仓打开，里面除了一个瘦弱，被VR装置罩住脸的女人外，还有一个婴儿，喉管被粗鲁的割开，一条黑洞洞的机械管深深地伸了进去，一刻不停的蠕动着，给这个生命带去养分和氧气，婴儿还在酣睡，轻轻的抓着让自己和母亲相连的脐带。
“这个蓝色按钮，按下去，生命舱就会弹出一个小生命舱，把这个小孩放到小生命舱里。”她从工具箱里拿出白酒和一把很细的剪刀，用手帕沾上白酒，细细的擦拭着，剪到我房间里并没有酒精和手术刀，工作也从未需要过他们。她小心的拿起脐带，咔嚓剪断，血溅到她的手上。此时她也顾不了那么多，把小孩小心翼翼放进小生命舱之后，她才如释重负，使劲的擦拭着身上的血液。
“没必要那么紧张，哪怕不小心弄死了，也没人会责怪我们。”我拉开小生命仓的外壳。
“但他是个人，不是吗？”
“你知道吗？一个生命舱只会配备一个小生命舱，而一个小生命仓只能容纳一个婴儿，它也只有一套助生命系统。”我按下小生命舱外的一个按钮，“那你猜猜，一次多胎的情况，我们以前是怎么处理的？”
“答案是——丢掉，或者当场杀死。”小生命仓启动带着婴儿奔向远方，至于目的地是教育管理中心还是垃圾山……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