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nd Control Reverse
我自由吗？
我的表哥一直被人说有精神病。他们说他脑子不太好使，说他胡思乱想，说他疯得可怕，于是便不让我见他。等到我长大以后终于有机会去探病的时候，他已经不知所踪了。有人说，他变成了星星。
所剩的遗物大概只有笔记一本。无人在乎，就到了我手里。我大概看了看，里面大概满是疯狂的呓语。然而当晚做梦，我却梦见了他。
梦中场所还是精神病院。他穿着蓝白色病服于花园里看书。看见我来，他只是点点头。他的眼神里似乎带着某种深切的悲戚，不像是病人见家人，而是医生见病人。
我自由吗？
我的表哥一直被人说有精神病。他们说他脑子不太好使，说他胡思乱想，说他疯得可怕，于是便不让我见他。等到我长大以后终于有机会去探病的时候，他已经不知所踪了。有人说，他变成了星星。
所剩的遗物大概只有笔记一本。无人在乎，就到了我手里。我大概看了看，里面大概满是疯狂的呓语。然而当晚做梦，我却梦见了他。
梦中场所还是精神病院。他穿着蓝白色病服于花园里看书。看见我来，他只是点点头。他的眼神里似乎带着某种深切的悲戚，不像是病人见家人，而是医生见病人。
#962763
“很不幸，你也遭他们脑控了。”一见面，他就这样说。
“何以见得？”我清楚，精神分裂症等疾病的患者常常会怀疑自己遭到精神控制，只要稍稍搜索就能在网上找到他们。于是我也只是应和。
“被控制的人，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感觉。其中一个最典型的地方就是，他们都觉得自己是自由的。”表哥这样说。
“你觉得你是自由的吗？”他问我。
“是。”我还是思考过这个问题的。“我无法确认我是否被某种存在控制——如果我真的被什么东西操控着脑袋，那他完全可以让我感受到，我自己是自由的。因而，自由与否并不靠我们的感觉，而靠定义。我将自己定义为自由的。即使你现在可以操纵我的一切，我也坚信这一点。”
“这是个循环论证。”他说。“你自由，而你自信。你自信，而你自由。”
“毕竟坐在医院里的不是我。”我也只能笑笑。虽然我一直很好奇表哥，但不代表我想成为他。
“我还是多和你说说我自己吧。”他合上了书。“我是在五岁那年意识到自己被控制的。”
“这么早？”
“那天我要出去玩皮球而父亲不允许。我偷偷跑出去而回去之后遭到了训斥。他要求我，要‘爱上’在家学习，而非玩耍。”
“后来的一阵子我像疯了一样在家看书，以至于家里人又催促我出去走走。我没有答应，因为我已经‘爱上了’在家坐着。这只是我表达反抗的一种方式，因为从父亲命令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意识到，我不是自由的。”
“现实里有很多事情阻止着你的自由。”我说。“可是不代表你的思想不自由。你还可以盼望着外面，不是么？”
“如果反过来呢？如果你本来就不自由呢？”他看着我。“还是在那一天，我同时意识到了另一件事。出去玩皮球，也是不久之前妈妈要求我去的。”
“我真正喜欢什么？我已经记不得了。但不管是出去玩还是在家里，都不过是别人命令我，别人逼我干。而我自己，从来没有自由。”
这之后的事情我听说过。表哥从此喜欢站在家里的门框处，不进也不出。让他回家，他就说自己要出去玩，让他出去，他就说自己要学习。
“后来我就来了这里。”表哥说。“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所有的人都操纵着别人，又被别人操纵。一旦冒出来一个自由的家伙，就要成为异类被关进医院。我在门框那里好不容易‘自由’一会，就又不自由了。”
“这个故事很好。”我低头沉思。“父母的控制欲让你萌生出对自由的思索。可是，如果再进一步呢？如果你喜欢‘在门框呆着’也是你遭到别人‘脑控’的结果呢？”
“继续说。”他似乎微笑起来。
“好，我当然听说过你后来说的那些话：你说猎户座的蜥蜴人降临了地球建立了光明会，然后他们拿出洗脑武器让人类屈服。有一些人抗性强大仍然记得这些，而大多数人沉溺于钢筋水泥之梦魇中忘记了先祖失败的耻辱——这是任何一本地摊杂志上都能找到的阴谋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人‘脑控’了你，那谁去‘脑控’他们？这控制链条的最后，总该有一个总控制者吧。”
“你很有天赋。”他点点头。“在起初迷失的岁月里，我也每天活在恐惧之中。我怀疑我的脑子里有蜥蜴人的天线，我怀疑天蛾人在我血管里布设芯片通过操纵血压来扭曲我的意识。后来我开始思索这一切的源头。倘使蜥蜴人真的在控制我——那它有没有一位上司？上司会不会需要听从蜥蜴人族长的指令？那蜥蜴人族长，又会不会其实只是不知道哪里人的傀儡？”
“可你并未解脱，你还关在这里。”我说。
“是，因为一个结论。我最终得出的结论很简单。如果在我推理的过程中没有受到什么人的控制，那么可以得到这样一个论断：这个宇宙中存在一个或多个‘总控制者’。他们是的确拥有自由的。他们拥有绝对的主观能动性，同时他们支配着宇宙中其余一切有意识的个体。在宇宙的底层，也许存在一些还没来得及被控制的生物，他们也拥有自由。”
“自由者未必可以控制他人，但控制一切者必然自由？”我试着总结了一下。
“很对。这样我也许可以告诉你我的秘密。”他抬头看向天空。“随之，我得到一种可以通向自由的办法。要么，我迟钝到不再可以意识到这个问题，要么，我就要敏锐到先于所有控制者之前，控制一切。”
“第一条路的最后结局是自杀。”他露出一排伤疤，看来试过割腕。“你也许会说，‘控制者’的目的就是让你去死。可是，这实际上意味着他的无能。因为就算他可以控制一切，也无法控制你让你继续活着。在死亡到来的那一刻，你将获得宇宙间最大的自由。”
我想起表哥最终不知所踪的遗体，有些悚然。
“别担心，我选择了第二条路。”他笑了笑。但我的疑虑一点没少，反而更加严重。
“这怎么可能？控制一切？你疯了？”我禁不住如此问他。
“这个故事说来话长。”他努力概括了一个我听来仍觉得匪夷所思的故事。
“控制者如何知道自己的控制有效？这要求你能够掌握受控者的信息。如果你只是对着一片黑暗布下种种指令，得不到一点回声，你又怎么知道你的控制是有效的？”
“这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宇宙中最强大的，能控制所有人的‘总控制者’，必须要了解我们一切信息。否则，他根本无法确信自己在控制着我们。比如说，如果他需要你认为，‘蜥蜴人是个廉价的阴谋论’，就必须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否则，就算你拼命强调这条观点，他也无法保证你的内心深处，是不是存着完全相反的意见。”
“这也就意味着，虽然我们不清楚这位‘总控制者’的信息，但我们可以向他传递信息。他是知道我们心中所想的每一丝一毫的内容的，只要我们在心中想想，他就瞬间能明白我们的意思。”
“要是他做不到呢？”
“那他就不配称为‘总控制者’了。”表哥说。“还记得前面的讨论么？如果我们遭受着完全的控制，那么这个宇宙里必然存在‘总控制者’。如果我认为自己完全不自由，那就必须认同，这位‘总控制者’正遥据银河另一端，对着我的脑袋发号施令。”
“好，总控制者存在，而且知道你在想什么。然后呢？”
“然后我就在心里全心全意的向他展示着上面那段论证。”
他突然站了起来，绘声绘色的讲起来：
“喂！宇宙那一头的上帝，神，蜥蜴人，控制着全人类的家伙哟，你现在一定可以知道我在和你对话吧！好，你也一定听完了刚才我那样繁多的讨论。那么，我猜你也一定对自己是不是受控制这件事，存在疑虑吧！”
“长话短说，现在摆在你面前的路只有两条：第一是自我毁灭，毁掉意识以逃脱控制，第二条路就是控制一切。就是和我一样，面对天空，向着可能控制着你的家伙敞开心扉，告诉他这些话！”
“我，一个疯子要怎么控制全宇宙呢？我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把第二条路也走成一个闭环，同样的在心中写满自杀的想法。”
“先别惊讶。就算宇宙那一端的你拥有控制着全宇宙的神力，也无法确认自己是不是受到操控吧？如果是这样，那就和我一起把那边那个神杀掉好了！如果你听了我的话决定和我一起，自我毁灭，那么控制着你的人，也就会和你一样自我毁灭掉。届时，我们虽然死了，但宇宙里就再也不存在‘总控制者’了。”
“很荒唐对吧！那边的神。为了证明我的决心——不管是走第一条还是第二条路，我都要证明——”
“我是自由的！”说完，表哥从地面直直跳入天空中，仿佛现实里他从楼顶跳下。等到我看向星空，才发现，那里一整个都是他的脸。
“表哥，你成功了吗？”就算笃定如我，此刻也不免没了底气。
一个声音在我心底呼唤。分不清是表哥的声音，还是我自己的声音：“如果我真的成功，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我。如果我失败了，那就由你替我生活了。”
梦醒，其离奇让我震惊异常。我赶忙拿起笔记本，试图记录下我的梦。直到写到一半我才意识到不对劲。现实里，我根本没有表哥。那本“记录了疯子呓语”的字迹狂乱的笔记，则是我自己平日用来记录梦境的本子。
本子的前面几页，则密密麻麻用红笔写着：
“我自由吗？”
“何以见得？”我清楚，精神分裂症等疾病的患者常常会怀疑自己遭到精神控制，只要稍稍搜索就能在网上找到他们。于是我也只是应和。
“被控制的人，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感觉。其中一个最典型的地方就是，他们都觉得自己是自由的。”表哥这样说。
“你觉得你是自由的吗？”他问我。
“是。”我还是思考过这个问题的。“我无法确认我是否被某种存在控制——如果我真的被什么东西操控着脑袋，那他完全可以让我感受到，我自己是自由的。因而，自由与否并不靠我们的感觉，而靠定义。我将自己定义为自由的。即使你现在可以操纵我的一切，我也坚信这一点。”
“这是个循环论证。”他说。“你自由，而你自信。你自信，而你自由。”
“毕竟坐在医院里的不是我。”我也只能笑笑。虽然我一直很好奇表哥，但不代表我想成为他。
“我还是多和你说说我自己吧。”他合上了书。“我是在五岁那年意识到自己被控制的。”
“这么早？”
“那天我要出去玩皮球而父亲不允许。我偷偷跑出去而回去之后遭到了训斥。他要求我，要‘爱上’在家学习，而非玩耍。”
“后来的一阵子我像疯了一样在家看书，以至于家里人又催促我出去走走。我没有答应，因为我已经‘爱上了’在家坐着。这只是我表达反抗的一种方式，因为从父亲命令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意识到，我不是自由的。”
“现实里有很多事情阻止着你的自由。”我说。“可是不代表你的思想不自由。你还可以盼望着外面，不是么？”
“如果反过来呢？如果你本来就不自由呢？”他看着我。“还是在那一天，我同时意识到了另一件事。出去玩皮球，也是不久之前妈妈要求我去的。”
“我真正喜欢什么？我已经记不得了。但不管是出去玩还是在家里，都不过是别人命令我，别人逼我干。而我自己，从来没有自由。”
这之后的事情我听说过。表哥从此喜欢站在家里的门框处，不进也不出。让他回家，他就说自己要出去玩，让他出去，他就说自己要学习。
“后来我就来了这里。”表哥说。“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所有的人都操纵着别人，又被别人操纵。一旦冒出来一个自由的家伙，就要成为异类被关进医院。我在门框那里好不容易‘自由’一会，就又不自由了。”
“这个故事很好。”我低头沉思。“父母的控制欲让你萌生出对自由的思索。可是，如果再进一步呢？如果你喜欢‘在门框呆着’也是你遭到别人‘脑控’的结果呢？”
“继续说。”他似乎微笑起来。
“好，我当然听说过你后来说的那些话：你说猎户座的蜥蜴人降临了地球建立了光明会，然后他们拿出洗脑武器让人类屈服。有一些人抗性强大仍然记得这些，而大多数人沉溺于钢筋水泥之梦魇中忘记了先祖失败的耻辱——这是任何一本地摊杂志上都能找到的阴谋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人‘脑控’了你，那谁去‘脑控’他们？这控制链条的最后，总该有一个总控制者吧。”
“你很有天赋。”他点点头。“在起初迷失的岁月里，我也每天活在恐惧之中。我怀疑我的脑子里有蜥蜴人的天线，我怀疑天蛾人在我血管里布设芯片通过操纵血压来扭曲我的意识。后来我开始思索这一切的源头。倘使蜥蜴人真的在控制我——那它有没有一位上司？上司会不会需要听从蜥蜴人族长的指令？那蜥蜴人族长，又会不会其实只是不知道哪里人的傀儡？”
“可你并未解脱，你还关在这里。”我说。
“是，因为一个结论。我最终得出的结论很简单。如果在我推理的过程中没有受到什么人的控制，那么可以得到这样一个论断：这个宇宙中存在一个或多个‘总控制者’。他们是的确拥有自由的。他们拥有绝对的主观能动性，同时他们支配着宇宙中其余一切有意识的个体。在宇宙的底层，也许存在一些还没来得及被控制的生物，他们也拥有自由。”
“自由者未必可以控制他人，但控制一切者必然自由？”我试着总结了一下。
“很对。这样我也许可以告诉你我的秘密。”他抬头看向天空。“随之，我得到一种可以通向自由的办法。要么，我迟钝到不再可以意识到这个问题，要么，我就要敏锐到先于所有控制者之前，控制一切。”
“第一条路的最后结局是自杀。”他露出一排伤疤，看来试过割腕。“你也许会说，‘控制者’的目的就是让你去死。可是，这实际上意味着他的无能。因为就算他可以控制一切，也无法控制你让你继续活着。在死亡到来的那一刻，你将获得宇宙间最大的自由。”
我想起表哥最终不知所踪的遗体，有些悚然。
“别担心，我选择了第二条路。”他笑了笑。但我的疑虑一点没少，反而更加严重。
“这怎么可能？控制一切？你疯了？”我禁不住如此问他。
“这个故事说来话长。”他努力概括了一个我听来仍觉得匪夷所思的故事。
“控制者如何知道自己的控制有效？这要求你能够掌握受控者的信息。如果你只是对着一片黑暗布下种种指令，得不到一点回声，你又怎么知道你的控制是有效的？”
“这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宇宙中最强大的，能控制所有人的‘总控制者’，必须要了解我们一切信息。否则，他根本无法确信自己在控制着我们。比如说，如果他需要你认为，‘蜥蜴人是个廉价的阴谋论’，就必须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否则，就算你拼命强调这条观点，他也无法保证你的内心深处，是不是存着完全相反的意见。”
“这也就意味着，虽然我们不清楚这位‘总控制者’的信息，但我们可以向他传递信息。他是知道我们心中所想的每一丝一毫的内容的，只要我们在心中想想，他就瞬间能明白我们的意思。”
“要是他做不到呢？”
“那他就不配称为‘总控制者’了。”表哥说。“还记得前面的讨论么？如果我们遭受着完全的控制，那么这个宇宙里必然存在‘总控制者’。如果我认为自己完全不自由，那就必须认同，这位‘总控制者’正遥据银河另一端，对着我的脑袋发号施令。”
“好，总控制者存在，而且知道你在想什么。然后呢？”
“然后我就在心里全心全意的向他展示着上面那段论证。”
他突然站了起来，绘声绘色的讲起来：
“喂！宇宙那一头的上帝，神，蜥蜴人，控制着全人类的家伙哟，你现在一定可以知道我在和你对话吧！好，你也一定听完了刚才我那样繁多的讨论。那么，我猜你也一定对自己是不是受控制这件事，存在疑虑吧！”
“长话短说，现在摆在你面前的路只有两条：第一是自我毁灭，毁掉意识以逃脱控制，第二条路就是控制一切。就是和我一样，面对天空，向着可能控制着你的家伙敞开心扉，告诉他这些话！”
“我，一个疯子要怎么控制全宇宙呢？我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把第二条路也走成一个闭环，同样的在心中写满自杀的想法。”
“先别惊讶。就算宇宙那一端的你拥有控制着全宇宙的神力，也无法确认自己是不是受到操控吧？如果是这样，那就和我一起把那边那个神杀掉好了！如果你听了我的话决定和我一起，自我毁灭，那么控制着你的人，也就会和你一样自我毁灭掉。届时，我们虽然死了，但宇宙里就再也不存在‘总控制者’了。”
“很荒唐对吧！那边的神。为了证明我的决心——不管是走第一条还是第二条路，我都要证明——”
“我是自由的！”说完，表哥从地面直直跳入天空中，仿佛现实里他从楼顶跳下。等到我看向星空，才发现，那里一整个都是他的脸。
“表哥，你成功了吗？”就算笃定如我，此刻也不免没了底气。
一个声音在我心底呼唤。分不清是表哥的声音，还是我自己的声音：“如果我真的成功，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我。如果我失败了，那就由你替我生活了。”
梦醒，其离奇让我震惊异常。我赶忙拿起笔记本，试图记录下我的梦。直到写到一半我才意识到不对劲。现实里，我根本没有表哥。那本“记录了疯子呓语”的字迹狂乱的笔记，则是我自己平日用来记录梦境的本子。
本子的前面几页，则密密麻麻用红笔写着：
“我自由吗？”
#962776
[ д ] ﾟ ﾟ好啊！
#962799
[ `д´]bbb
#962817
[ `д´]bbbbbbbbbb
#962845
感觉是崭新风格的一篇[｀･ω･]好看
#962868
[ `д´]bbbbbb好看，是做快乐的愚蠢者还是做痛苦的清醒者呢|∀ﾟ
#963109
或许一切的反抗也都只是操控的产物，“我是自由的”也不过是被灌输的概念[ ´_ゝ`]bb
#963196
[ﾟДﾟ≡ﾟДﾟ]很新奇
#964625
有意思的，很有精神分析的感觉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