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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Fdi2s6 2022-03-15 00:11:01
大家好呀,我是a岛的记不清前面那一串字母的939a,是飞鸟和班长故事的作者,因为故事还没有讲完(虽然我也是想到哪里写到哪里),所以就先把它慢慢搬来b岛了!
XxOGR0oo 2022-03-20 11:37:06
去哪里呢?我也不是很清楚。初中的同学都很久没有联系了,高中同学又不在这小小的县城。以前常去的书店有一半区域都改成了各种青少年用品,大概也不太可能再在柜子上找到金瓶梅,然后刚好遇到班长站在身后。
你在家吗。我问班长。
嗯。
一个字之后就没有回答,我想了想好像按班长的脾气好像也不会再多说什么。问完之后我感觉穷极无聊,又无所事事,只好蹲在路边发呆。没多久一只流浪狗经过,它看我大约也是同类。看着它警惕而好奇的眼神,我自顾自乐起来。我知道对面的小区里就有初中的一名挺好的朋友,但是也没有钱打扰人家的必要。于是我转身回小学方向去。县城很小,并不用多久就能横穿过去。
路上经过从前学小提琴的乐器店,也是飞鸟学吉他的地方;那时候我上完课等人来接我的时候就占着老板的电脑打植物大战僵尸,飞鸟就趴在一边看,除了偶尔会对砸罐子感兴趣。我推门走进去,老板一如既往地热情地提问我需要什么,并没有认出我来。淡淡的失落薄雾一样,倏忽就被吹散。从前那个声音洪亮的黑胖子已经头发花白起来,我开始怀念绞尽脑汁打无尽模式的日子了。我怀念的是游戏,还是那时候的人呢?
古筝还是挂在墙上,钢琴还是摆在中央,橱窗里的架子鼓已经发黄,我经过时下意识踩了下鼓锤。我突然对还需要修改一下的准备送给班长的剧本有了几个新点子。
出门的地方正对着飞鸟小区的后门。初中的时候每次经过这里我都希望和飞鸟偶遇,现在却完全不希望被她看到。但是她大概在招待池鱼,绝对不会到这里来。
正这样想着,我就看见飞鸟扛着巨大的吉他包走出后门,池鱼兴高采烈聊着什么。我捂住额头,只觉得一阵头痛。于是我回身躲会店里,希冀钢琴能给我创造绕开她俩的机会。
XxOGR0oo 2022-03-20 11:37:20
飞鸟进门时习惯性踩了一下鼓槌,架子鼓发出咚的闷响。我成功绕开她们俩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回身做在钢琴椅上。想走的话是来得及的,我想,虽然窥伺别人隐私并不好,但我恰巧在这里不算尾随的吧。
黑色的钢琴挡住笔直的光线,世界线上把我和飞鸟隔开。我听到老板对飞鸟热情地打招呼——真是不公平啊,为什么就不记得我呢?没多久池鱼被老板巧舌如簧地推荐着试了一堆乐器,听着她摧残可怜的笛子我感觉非常抱歉。
她没有什么尝试钢琴的兴趣——还有小提琴。她上来就告诉老板不要小提琴。也许这是我的问题?但我觉得池鱼不会讨厌我到这种地步吧。我无辜地轻轻摇头。
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我听到沙发方向传来的简单和弦,有点生疏地跳跃着海鸥般的音乐。我能想象到飞鸟架着腿,身体前倾,侧拿着吉他,指尖扫过六根孤独的琴弦。她低着头,半闭着眼,戛然而止。“怎么样?”她抬头问我,双眼闪闪发光。
但是无意义的旋律仍在继续,也没有人和我说话。也许旋律是有意义的,但我愚钝到听不出——或者不想听。
池鱼问:“什么和吉他搭配比较好啊?”
我试图想象一下穿着皮衣铆钉尖头靴的池鱼甩动长发猛力敲打架子鼓。会被学校赶出去的吧。不过果然没有人在意贝斯。
如果,池鱼也打算弄一把吉他的话,就可以和飞鸟合奏了吧。我身上取下琴架上的谱子,随手翻了翻。小提琴或者吉他都只有一行乐谱,但钢琴却有两行。如果一个人就能合奏,那是多么孤独的乐器,但是多么热闹。可惜我只会一点点钢琴,连下面三只踏板都作用都闹不明白。我开始数钢琴上一共有几个黑色的键。
XxOGR0oo 2022-03-20 11:37:28
池鱼笨拙地拨动吉他弦,飞鸟温和的指导和轻笑绕过钢琴落在琴键上,压住我的手指按了下去。忽然出现的钢琴声振动着飘散,仿佛落入草丛的萤火虫。飞鸟的声音戛然而止,令人不安的平静弥漫起来。池鱼成功按住琴弦拨出了一组简单和弦虽然参差不齐,但她本人显然非常兴奋。我松了口气,把手放在椅子上,定定地盯着钢琴的反光。在很小的时候我觉得自动钢琴无比伟大N很久之后,我才明白,自动钢琴是既没有表达也没有想表达的对象的可怜虫。我听着飞鸟和池鱼愉悦的交流,脸上浮现微笑,呼吸却逐渐紊乱。我的隔膜缠住了心脏。我听到飞鸟起身的声音。
该走了,我想。我弯着腰钻出门;从飞鸟那里只能看到玻璃门奇怪地自行打开,并不会知道我曾经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走过马路,隔着斑马线,我转头回看店里,飞鸟还抱着吉他,站在沙发前,好像在看很远的地方。
我希望她离这么远是看不到我的。她的眼神并没有那么好。我忽然就回忆起初中的冬天,每个人都把校服套在羽绒服外面,从背面看过去都是千篇一律的球体,但早上到校的时候我总是能在面前的人群中抓住飞鸟的头发。
“为什么你没认错人啊?”她抱怨。
汽车的鸣笛声让我从寒冷而渗出暖意的回忆中脱离。
XxOGR0oo 2022-03-20 11:37:40
我不想回家,又没有事情可以做。我头一次觉得回来过中秋是这么折磨的一件事。如果不依不饶想要叫班长出来陪我的话,一定会被她嘲笑的吧。本地的朋友已经久未联系了,各自也都有自己的生活,我没办法贸然去打扰。我插着口袋,忽然就感觉秋风萧瑟。我只能插上耳机,调大音量。这又让我想起从前蹭飞鸟mp3的经历,那时候她的乐库里还全是周杰伦的歌。我一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飞鸟小区里离她家不远的花坛附近,我还能找到我很喜欢坐的那块瓷砖——松树长得半死不活,耷拉下来的粗枝没人打理,已经把它盖住了。我犹豫了一会要不要回头,最终还是加快脚步横穿过去,经过开了二十多年的体彩店。以前店里还兼营小卖部生意,五毛一包的干脆面我和飞鸟一人一半,里面的卡片归我。因为她不吃辣条,所以我也很少吃。
我摇摇头,把回忆赶出脑袋,径直从大门离开。对面曾经是一整条集市一样的街道,那里似乎没有多少能让我联系到飞鸟的回忆,倒是街面背面的书店是我经常遇到班长的地方。老旧的欧式洋房二楼开了我们这里第一家影院,座位连高低起伏都没有,仅仅是几排椅子和小小的,两米高的银幕,房间尾部挂着吱吱鸣响的投影仪。奇怪的是我从来没和飞鸟一起来这里看过电影,倒是会因为在书店遇见班长所以顺路来看电影。我好像蹭了她好多桶爆米花,想到这里我就有点占便宜地想笑。我们看的第一场电影——似乎是画皮来着?我记不清了。
路边依旧是鱼店,肉铺,冷库,各式各样的商贩,下水道边残留着闪闪发光的鳞片,我抬头看了眼电影院的牌子,五个字掉的只剩一个电字。从巷子里的小门绕上去,发现整层都被打通变成了游戏厅。非常复古,但并不破旧。
我在游戏厅抓了两个小时的娃娃,只抓到了一只很难看的绵羊。我拍照告诉班长,她发来一大串省略号,紧接着毫不留情面地大肆嘲讽了我一通。
“你一个人?”她突然问。
“嗯。”
“我也要抓。你把地址给我。”
“我准备走了。”
“……那就回去等着。”
我手抖了一下,第二只绵羊掉下去,没有夹住。但我并没有多么懊悔。就好像抓娃娃机并不想让人抓到娃娃一样,班长也并不想很轻易就被人看懂想法。
即使她真的非常温柔。
XxOGR0oo 2022-03-20 11:37:57
“原来是这里啊。”班长挽着包冷不丁从我身后冒出,吓了我一跳,刚钻出来的地鼠缩回去了,“之前这不是电影院吗?”
“是啊。这么快,你是传送过来的吗?”
班长眼神古怪地打量我。“你见我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对哦。那你快坐,我还剩四个币,送你了。”
“你还真是大方。”
“本来给你留了四十多个……但是我想给你抓点东西出来,最后只剩六个了……”
“我很庆幸是在中国认识你这种傻子。”班长捏了捏太阳穴,“然后你还花了两个币打地鼠?”
“呃,其实是两次。一次一个币。”
班长好气又好笑地敲了下我的后脑勺。“那你抓到什么了吗?”
“有啊。”我挺了挺腰杆,“我又抓了一只羊。现在可以一人一只了。”
“你仔细看看这一排娃娃有比你这两只羊更丑的吗?”
“仔细看看也不难看啦……你要哪个颜色的?”
“蓝的。”
“说那么多你不还是要来了。”
“可怜你一下罢了。”班长把蓝色衣服的羊抱在怀里,眼珠乱转,不屑道。
“嗯,”我使劲点头,“嗯。”
XxOGR0oo 2022-03-20 11:38:35
我印象里的班长总是安静的——至少身体是去安静的。即使是当时去游乐场的时候,班长也是机器一样直直地沿着最短路线走,没有什么活力。她完完全全不是运动型的人物,反而是飞鸟活泼得多;不过进来也不怎么看到她蹦蹦跳跳的身影了。
但现在班长对着投篮机玩得不亦乐乎,当然是一球都难进。偶尔进一球,就露出极兴奋的笑容,连眼角都吊起来。回来之后班长身上似乎多了,一分踏实感,而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确定性”使她变得更快乐了些。
我很少用快乐这个词来形容班长。然而眼前的她额头上已经渗出细细的汗珠,和之前见到的班长全然不同的光彩照人,让我完全想不出别的形容。我给班长递过去滚下来的篮球,她小小的手甚至一开始都有点抱不稳球。她用力挥动双臂,带得衣袖和大衣的衣角都飘扬起来。她愣了愣,顺手就把胳膊向后伸去,大衣自然地落下,准确地落进我准备好的手上。她满意地点点头,接着捡起滚落的篮球。
班长里面穿的是一件纯黑的紧身款上衣。我不知道这种东西叫什么名字,只有领口有小小的装饰。我的目光顺着领口下滑,呆滞住,仿佛被陡坡阻挡一般。
大概是我的记忆有问题吧。班长其实真的是有胸的——我这样催眠自己。一定是我的视觉和触觉都有问题。我以前一直活在幻想里。我深刻谴责自己。
完全做不到。完全说服不了自己相信这样突发的状况。完全接受不了这样虚假的存在。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依靠了外物,但也只是和之前相比所以显得夸张的,其实并不过分的弧度。
“不许问。”班长举着球,似乎随时准备砸在我鼻梁上。
“好好。”
安定感重新蔓延起来,覆盖住之前的迷茫和寂寞。双重意义上的安定——我感觉胸腔上方一阵发痒,似乎忍不住就要笑出声。
绝不能笑出来啊,会死的。想到这里,我反倒彻底忍不住了。
XxOGR0oo 2022-03-20 11:38:59
但是再怎么样班长的体力还是毫无进步;甚至我感觉即使让她坐在一边看我玩跳舞毯她都会被累倒。值得庆幸的是她在自己撑不住之前主动跳了下去,避免了自己瘫倒在屏幕前的结局。她气喘吁吁地仰倒在椅子上,一点形象都不顾,头发蓬乱地披在脸颊上,碎发的间隙更显得她的皮肤无比白皙。她是那种出汗就会变得特别白的体质,虽然她基本上不会给自己出汗的机会。如果她感觉我的怀抱温度过高,立刻就会主动钻出去;每当这种时候我就恨不得化身吸血鬼。
我忽然想到班长拿桃木钉把我钉在床板上,怜悯地往我身上泼圣水——不,她不会怜悯的,应该是蔑视且无情地把十字架插到我的心脏上。一股凉气从脊背窜上来。相比而言,飞鸟一定会……我止住了思绪。
班长眼巴巴地等着我带瓶水给她。她完全就是脱水的咸鱼一样毫无力气。
我把水递过去。
“拧不动了。”
我拧开盖子。
“啊。”她张开嘴,舌尖蹭了蹭嘴角。
“你不怕呛到吗……”
“哦。那你用嘴喂啊。”她不客气地闭着眼反驳。
我翻了个白眼,可惜她看不见。
XxOGR0oo 2022-03-20 11:39:05
最后剩下的两枚游戏币被班长拿去抓了一只半人高的毛绒熊,抱了两分钟就嫌累塞给了我。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全身都是挂件,感觉自己早晚要被埋起来。班长背着双手轻盈地走在面前,长发摆来摆去,仿佛一道风帆。她是行驶在平稳大海上的船,不需要任何水手。
离开的时候工作人员用复杂而怨毒的眼神盯着我手里的大熊,我打了个寒颤。我为班长承担了本该施加在她身上的怨念;我希望能够获得补偿。
“书店还有吗?”班长边下楼边问我。
“如果你觉得学习机和文具算的话。”
“嗯,差不多。那去看看吧。”
“你打算带着这头熊去?”
班长上下打量一番:“反正是你拿着。”
好有道理。
拐角时班长忽然停下脚步。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会跑来这边啊?”
XxOGR0oo 2022-03-20 11:39:13
我说过班长很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能够轻易分辨我是否在说谎。但是我打算再尝试一次。我只答应过飞鸟不会骗她,可是这话从来没对班长说过。
“因为我一个人太无聊了。”我回答,“我想在这里可能能找到一点关于你的记忆。”
班长眯起眼睛,仔细盯着我,许久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望向别的方向。“算你通过好了。至少你学会动脑子了。”
她又补充道:“那熊就送给你了,就当……奖励,嗯,奖励。”
我觉得她其实是想说苦力。班长站在街道上,这个时间并没有多少人,显得街道有些萧瑟。不算冷的秋风扫过湿润的地面,混着淡淡的鱼腥味。天色暗下来,乌云远远压过来,不紧不慢。
班长忽然展颜一笑。“你说那套金瓶梅有人买走吗?我记得挺贵的。”
“为什么你记得这么清楚……”
“你不会觉得我没看过吧。”
“那也不用和我绑定吧。”
“我可没说。你这是不打自招。”
我抱着巨大的玩具熊,挡住半张脸。
“今天可不能算风日晴和吧。”
班长一愣,下意识就回答:“你也不是第一次见我啊。”
“但是还能惹得春心不自由了。”
班长嗔怒地瞪了我一眼。这下临去秋波转也凑齐了,我暗想。
“你又在想什么不好的东西?”班长叉起腰,“你信不信我这就仗剑斩愚……!”
她的脸猛地红了,只好扭到一边去,却使得我只能看到的半边更显得娇艳欲滴。
“请啊。”我心里直乐。每次和班长这样聊天她都会把自己绕进去。
班长恼怒地转身,留给我一道纤细的背影,似乎冒着热气。我的心神荡漾起来——二八佳人体似酥。
嘛,也差不多。
XxOGR0oo 2022-03-20 11:39:20
很长时间班长都没有再说话,不知道是在气恼自己失言还是在害羞。我希望是第二种,但是并不能从她的表情中确认。
书店的第一层已经没有什么书了;第二层的书全都是教材和习题,其中混杂着吸引小学生的粗劣小说。通往第三层的楼梯还是窄小只能一人通过,就好像第三层的书架一样紧密——就好像书架之间的人一样空洞。细长的楼梯有一种沧桑的寂寥。
班长走在前面,比我高五六个台阶,如果是夏天,如果她穿短裙,她一定不会这样。可惜这两者都不可能,而我认识的女孩子也没有谁经常穿裙子。
也许乐子萝莉算一个,但她怎么也算不进女孩里。
我听到班长嗤地轻笑,抬头只看见她耸动的双肩,挡住前方投下来的灯光。我贴到她背后试图弄清楚她在笑什么,感觉到我逼近的呼吸的班长颤抖了一下,差点就没忍住把我推下去。
我按住她的手。“我可不想这次换我摔倒啊。”
然后我脑袋越过班长往里看,发现书柜上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地球仪文具架和笔墨纸砚——甚至闹钟。
“这次谁摔倒都没用了,”班长撇了撇嘴,“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我心中涌起一股惆怅感,不自觉地就牵住班长的手。于是我们站在狭窄的楼梯口,发现再这样的姿势下,我们只能继续往前走。
即使是走进这样完全陌生的熟悉之地。
XxOGR0oo 2022-03-20 11:39:33
离开书店的时候我下意识往天空看了一眼,乌云依旧界限分明。我一直都很好奇下雨时候云层的边缘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在那道分割线上,会不会清晰地出现一半明亮一半风雨交加的情形,但我从来没能找到过雨的边界。顺着云层下来,又能看到飞鸟住的地方。我没松开牵着班长的手,但是我们都不知道接下来去哪。往回走未免有些无聊,往前的话,我不知道是否会碰到飞鸟。为什么要害怕呢?班长懒得动脑子,站在旁边低着头数地上的条纹,等我提议下面去哪。
可是我不知道。我想起来路对面有一家开了很久的面包房,便宜又量大,半块老面包就足够小时候的我和飞鸟分着吃。如果和几年前变化不大的话,我应该能找到几家奶茶店。我遗憾地发现我和班长共同的记忆都留在了别的城市;自从班长开始好好吃饭,好像又少了一部分乐趣。
“你饿吗?”
“晚上中秋节要去吃饭的。”
“……”我又一次苦恼起来。话说回来,那些成双成对在外面逛的情侣是怎么保证不无聊的啊。我现在想起来能做的事情只有找个安静的地方两个人缩起来看书。
我突然就有了主意。
“有个地方,”我对班长说,“我好久没去过了。”
班长抬起头,等我继续。
“我以前看书的地方。”
我明显感到她脑袋上冒出了问号。
“你家?”她歪了歪头,试探性问。
“你可能觉得很怪……就湖那边不是有很多山吗?”
“我特别喜欢其中一个悬崖。悬崖下面是稻田。而且那里从来没人去。”
班长虚着眼睛瞅了我半晌。“你爬半天上上去悬崖看书?真有你的。”
“呃,不想去吗。那算了吧。”
“为什么不去啊。”她挣开我的手,搭上我的肩膀,“飞鸟去过吗?”
“没有……她从来不愿意爬山。”
“那你就把它分给我吧。”她微笑道,“免得你哪天掉下去摔死了。让我看着你好了。”
XxOGR0oo 2022-03-20 11:39:52
安静是人的居所。秋风撕碎阳光,漫无目的地抛洒。班长抱膝坐在我身旁,看一会书,看一会脚下小小的农田。我看一会书,看一会班长,腿搭在悬崖外面。那是很小的一个石窝,但是足够安全,即使睡着也不会掉下去。在我还抱有愚蠢幻想的年纪发现了这里,从此就有了几乎独属于我的一方小天地,只是今天这里又多了一名主人。我感到淡淡的失落和浓浓的欢喜。
其实飞鸟是知道这个地方的,只是她从来不愿意来。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到飞鸟好像从来不主动去很高的地方。一阵风突兀掀起,班长的发梢甩到我脸上,班长抬手捋到耳后,指骨和耳后的轮廓都纤巧如竹节。
当人不说话也可以长久在一起时,时间才被超越。天黑之前,红霞漫天,雨云始终缩在一隅,毫无进展。班长合上书本,中指夹在书页间。
“明天中午你有时间吗?”
“怎么了?”
“你去我家一趟吧。”
我很想同意,但最后摇了摇头。班长目不转睛盯着我。她会一怒之下把我推下去吗?我被这想法逗笑了。
“不行啊,对不起。”
“没关系。你要去干什么?”班长眼眸平静,却盖不住渗出的失望。我想抱她一下,却被她按住了。
XxOGR0oo 2022-03-20 11:40:06
如果所有人都能彻底明白对方所想会是多么美好的事情;但是如果完整了解彼此的过去,也许又会产生新的隔阂。我想起很多年前记不清名字的同桌,我只记得她营业不良的头发在阳光下棕色的微光。那个时候我就明白我们无法在每一个时间节点去认识他人,在每一个瞬间,我们都在不断误解。
“为什么啊。”班长低垂眼帘,悄声提问。她的声音低沉而没有色彩,与脚下的农田对比鲜明,仿佛剥去糖衣的药片。
但是我听不出倾向。我总是不明白班长的情绪,就像我很多时候不理解自己的想法。她总是一成不变的眼神,略微斜着头,那样看着他人。我清楚记得她所有的笑,就好像所有飞鸟不笑的时刻一样让人难以忘记。
“明天是中秋节啊。”我说,“有的人团圆了,有的人没办法团圆了。十五要去烧纸钱的啊。”
“那不是你。”班长直直咬紧我的双眼,“我没听你说过你家里有人去世,而且未必是在中午。”
我心中涌起难以形容的情绪。曾经有人教我用芦苇叶折成一只小船,然后放入水中顺流而下。但它实在太小,一旦松手,离开就会倾覆。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我选的叶子都太长而又太细,它太过于锐利和坚定,以至于无法抵御身侧的微波。可是我还是喜欢细长的叶子。就算是后来我教会飞鸟叠这种小船,教给她一定要选宽而短的苇叶,我也一样会最后把细长的苇叶船放入河里。它很快就翻倒了,飞鸟的遵从我的要求的小船却非常平稳地远远游开。在我们最后一次进行这种游戏的时候,飞鸟已经不会再为此幼稚地雀跃了。
我看到山崖上飘着细而长的苇叶。
“飞鸟,”我说,“飞鸟的奶奶前几年走了。你知道,她的长辈就像我的长辈一样。就算现在我和飞鸟没什么关系,我也应该去的。”
“我知道。”班长深深吸气,“只是我没想到连这种时候也会被占据。”
“但是你为什么一定要中午去呢?”她抬起头,好像猫一样揪着我的衣袖,“你看我都这种态度了哎。”
“中午我就不会遇见飞鸟了——或者她家里的人。”虽然,我想,也就只剩一个人了,“我有点乱。你等一下好吗?”
“随你啦,”班长低下头去,脚尖相抵,,“我们没有别的,但有的是时间。”
我想其实我就算遇到飞鸟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要我不思考,我就非常相信这一点,毕竟之前也证明了我们之间几乎已经恢复的正常。但是我发自本能地觉得,我不能在这种时候,这个地方见到她。这无关逻辑,纯粹出于经验。
我不知道班长能不能理解这种荒谬的拒绝。
XxOGR0oo 2022-03-20 11:40:15
“那你慢慢想。我慢慢等。”班长翻了个白眼,劈手夺走我手里的小说。“没收了,你想明白之前不给你。”
我的心情忽然如释重负。虚无缥缈的回忆仿佛阳光下的薄雾一般散去。班长这种态度反而让我因为熟悉感而冷静下来。如果有一天班长性格大变,那我是否还是我呢?
“其实我又不是没见过你爸妈。”我说。
“我算算啊。家长会。火车站。没了吧?”班长撇撇嘴,“你加起来和她们说过几句话啊。”
“挺多的。你看,初三家长会问我怎么提高成绩——去年还让我和你好好交流。”我掰着手指。
“且不说你是怎么把和我好好交流变成现在这样的,”这句话一出口班长就把自己逗笑了,“也不追究初三你给我弄出来一堆习题的责任,你是怎么觉得两次也算多的?”
“啊,这个——你看,就像我和你在一起也就不到两个月,却好像一辈子一样。”
“没用。”班长残忍道,“你在这样胡言乱语想蒙混过关我就把你踹下去。”
我低头看了眼牙签般的树木,打了个寒颤。
“不过呢,”班长夹住书的一角,在手上旋转着,“我可没有求着你去啊。”
她稍稍把头别到后方,书本时不时扬起来。
我承认,即使绝大多数都是因为害怕见到飞鸟,所以才想午饭时间去;因为其他任何时间都很有可能遇到飞鸟,但是我真的没有借此掩盖一些东西吗?也许我在害怕和班长如此稳固的确认,仿佛契约;也许是别的事情?
我一时半会想不清楚。
于是我放弃去想我“应该”做什么,转而开始思考那些事情会给我留下悔恨和遗憾。
满足班长的愿望,并且真正确认关系,是值得冒碰上飞鸟的风险的吧?况且碰上了也不见得会发生什么,毕竟唯一的证据只是我的直觉。
我这样自我说服着。
首先飞鸟一定是按时三餐的,池鱼能够保证这一点;那么排除吃饭时间,飞鸟很可能和往年一样早上去,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让她改成下午。
那么先去班长家里吃完饭再下午去也没问题的吧。怎么想也不可能这么巧就碰到飞鸟。
我乐观起来,即使心里还有蛋蛋的概率学上的不安。
我扭头问班长:“话说,你之前都是怎么跟你父母介绍我的啊?”
班长瞬间瞪大眼睛,差点失手把我的书丢下去。
XxOGR0oo 2022-03-20 11:40:31
她脸上浮现出忍俊不禁的笑容,拿书沿磕了下自己脑门。
“你改主意啦?”她用气音问道,眼里闪着小小的得意——和一点不自然。
“嗯……我觉得飞鸟要么早上去,要么睡完午觉再去,我吃完饭去早一点不会碰到飞鸟的。”
“……你真的改主意了?”班长眨了眨眼,“你是不是打算下山就反悔?”
“我从来没反悔过吧……”
“但是你有做不到的时候。”
“吃个饭我怎么就做不到了。”
“就是,”班长眼神往一侧飘去,逐渐用侧脸对着我,脸颊上细细的绒毛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芒,“就是——”
忘记在哪里看到过,女子出嫁之前会用细小的红线把脸上这样的绒毛夹掉;但是我记不清楚了,也不能确定说得对不对。
“就是我听说见家长不是都害怕的吗?我还以为你之前也是找借口不敢去。”
仿佛觉得这句话很丢人似的,班长拒绝和我目光接触,只有手指夹住我的衣袖。
“我不用害怕吧,再怎么说在你爸妈眼里我应该也是好学生的,又不是没见过我。”我顿了顿,“总不能他们觉得我配不上你就把我踢出门吧?”
班长表情古怪,没接我的话,过了一会舔了舔嘴唇,对我露出明媚地不像她本人的笑容。
“那就说好了。吃完饭我陪你去吧。”
她推了下我的肩膀,“就当奖励你了。”
“别人奖励亲亲抱抱,你奖励是陪我去公墓?”我稳住身体,“你这还真是与众不同。”
“那你要是想要……想要的话,都行……吧。”
“等等,怎么好处都被你占了?”她好像刚刚回过神来,质问道。
我已经轻轻抱住班长的肩膀。她的既身体僵硬了一瞬间,随即放松下来。
“真是……不知好歹的笨蛋穿山甲。”
XxOGR0oo 2022-03-20 11:40:39
分开的时候班长憋了好久,最后蹦出来一句“你还欠我一部剧本呢,别忘了啊”。
我知道她的重点全在后半句,班长总是用咄咄逼人的话语掩饰自己的意图,就好像一只洁白的贝壳,如果不撬开坚硬的外壳,就看不到内里的柔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如果贝壳从来没有张开过外壳的话,就不会有沙砾进入,珍珠也不会诞生。但是我并不想看到珍珠。珍珠的形成是难熬而痛苦的吧,把仅剩的柔软也变得坚硬。我不在乎价值,我只在乎不要有人受伤和难过。然而这大多时候总是奢望;有时候我会想,一个人接受所有的痛苦,和把痛苦分散到所有人身上,痛苦的总量是否有变化呢?那么快乐和爱呢?
我不该在现在想这些。我微笑着对班长挥手,她走进小区大门,在拐角偷偷回头望了一眼,确认我没有转身离开。
我等到班长的身影不再出现才掏出手机。之前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在一边做事一边放古早的国产剧当背景白噪音。吃饭时候我告诉班长:“我终于发现十五年前和现在的区别了。”
班长没抬头,眼神翻上来:“你又想说什么无聊的理论了?”
“那时候没有人在走路的时候看手机。”
“哦。真棒。”班长面无表情地低头吃饭,或许是因为越想越觉得我傻,噗嗤笑出来,差点栽到碗里。
和班长在一起的时光是倒流的,回到十五年前,回到没有乱七八糟的信息的清净的年代。
池鱼撤回了一条消息。大概是发错了。搞不好是什么少儿不宜的图片,我不无恶意地揣测。
我把手机揣进兜里,挂上耳机,带上帽子,站在原地,想到魔幻手机还没看完。
等中秋节过完拉着班长陪我看完吧。可惜班长并不傻,反而是飞鸟有点像傻妞;虽然她们俩哪个都不能变成手机。乌云还在原地,进退维谷,夕阳在中间划出明暗的分界线,电线杆充满杂乱的诗意。
XxOGR0oo 2022-03-20 11:40:46
晚上吃饭时候想起乐子萝莉,不知道她找了个什么地方熬过一个人的中秋。也许她早已经习惯,但我终究无法感同身受。如果她愿意的话,过年或者什么时候叫她来我们这里过吧——不,她肯定是兴高采烈地同意的,但我以什么立场这样做呢?我迷茫起来。我不愿意侵扰别人的生活,却弄不明白侵扰的界限。我想让亲近的人疏远,让疏远的人亲近。我希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但有的人离开她人就找不到生活的方向。飞鸟是这样,虽然我也可能误解了她;乐子萝莉可能也是这样。人们被本能和依赖性认知操控着,不假思索地活着。然而这种想法本身,是否又落入了循环?我自己,又真正理解过我所希望的,让飞鸟,班长,其他任何人拥有的所谓“自己”的生活吗?
没到天黑之后,我就会多出许多的无病呻吟。听说过因为昼夜月亮的距离不同,所以人的身体会像潮汐一样涨落,而心情也随之不同。在月圆的时候,人也许会更受影响也说不定。我把想法讲给班长听,她问我:“你想要哪种回答?温柔地理解你还是发自内心地嘲笑你?”
选择是很难的一件事。
晚上十点钟出头照例收到飞鸟的晚安。池鱼一定很不爽又不想显得自己无理取闹吧。我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电视里五颜六色的傻子讲着五颜六色的台词,我打了个哈欠。
中秋节前一晚快乐。我突发奇想发给乐子萝莉。
不快乐。她说,你视频陪我喝酒吧。
少喝点啦。睡一觉就明天了。我说。
过一会乐子萝莉发来一段语音,五秒没有一点声音。
我想不如下次直接送我一只空盒,这样还更能表现情绪一点。
XxOGR0oo 2022-03-20 11:40:59
晚上做梦梦到去机场接从德国回来的班长,我在梦里使劲回忆,想不起来除我以外的其他人都在做什么。池鱼和飞鸟好像无限停滞在实验室,老夏似乎结婚了,但我没有婚礼的印象,也许没有请我。乐子萝莉又出国了,然后杳无音信。我站在机场外,车流仿佛柳树的纸条,极暗的夜空闪着蓝紫色的星星。我看到无数飞机闪烁红光的尾翼,却没有等到班长的飞机。低头的时候发现脚下是一片草地,骤然出现的阳光刺得我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站在车流一样的河边,柳条扫下来,河面如同过曝光的胶片,飞鸟蹲在我旁边,把石片丢进河里。
“你在干嘛?”我问。
“我在等鱼浮上来呼吸,然后撞到石头。”她的模样缩得很小很小,让我想起废弃的电塔和老旧的街区。
我再次睁开双眼,额头上冒出汗,已经早上七点,手机屏幕亮起来,看到一串乐子萝莉凌晨三四点发来的无意义骚扰信息。我明白没有什么飞机和石片,池鱼已经在飞鸟家吃上了早餐,班长也许让她的父母中午多做一点菜。然而仿佛这长久的陪伴时光都荡然无存,我像两人刚交往时一样开始担忧她的突然消失。我意识到,对于任何人都离开我都无能为力。
我开始嘲笑自己。
中午见到班长的时候我郁闷地讲给她听。
“我在,”她说,“我在。”
然后她轻轻抱了我一下,飞快松手,迷茫了好一会,开始催我上楼。
XxOGR0oo 2022-03-20 11:41:07
我想坐电梯,但是被班长撵了下来。
“有点诚意嘛。”她食指关节顶着下巴,思索好一会之后找了个借口。随她吧,我是无所谓的。
上到二楼的时候我想起自己是空着手来的。早上心情太乱以至于忘记去买点礼物。
“我好像忘了带点礼物了,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来就行。我缺你那点东西吗?”
“是礼貌问题吧。”
班长眼珠往右上方转,“没有的事。我家不讲究这些。”
我怀疑地看了看她的表情。
“实在不行我把自己当礼物送了吧。”我说。
“你以为你是谁啊,猪刚鬣啊?”
“嗯……那你不就是高翠兰了……”
“别做梦了。”班长冷哼一声,“回头直接给你穿上珍珠嵌汗衫。”
“那你先让我背一会。”
“好啊,我不想爬楼梯。”
我的双手贴在班长的大腿上,心脏就开始飞速跳动,比一切亲吻和拥抱都要更震耳欲聋。
XxOGR0oo 2022-03-20 11:41:19
我忽然发现自己在和班长斗嘴时竟然变得经常占上风——至少总能占到不少便宜,口头上的或者身体上的。在过去这是完全不可想象的。是我变得肆无忌惮了,还是班长手下留情了呢?她好像总是在用一些充满了后路的语言对我进行攻击,仿佛在引诱我去抓住破绽一般,搞不好她也自得其乐?
她仿佛伪装成糖果的毒药,吸引我吞下,却发现真的是糖果。
班长贴在我的背上,对我的头顶哈气。她歪一歪身子,头就搭到我肩膀上。“你不累吗?”她问,“都背了两层了哎。”
“你太轻了。”我说,“你如果从楼上摔下来,怕不是会直接被风吹走。”
“哪有啊。”她小声反驳,“因为你最近我都胖了好多。”
是否立即朝美国发射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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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香槟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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